张绥之离开长乐宫时,宫门早已下钥,夜色如墨,星子稀疏。他持着长公主特赐的通行令牌,在守门禁军恭敬的目光中,踏出了沉重的宫门。午门广场空旷无人,汉白玉的石板在清冷月色下泛着幽光,更显皇城的肃穆与孤寂。
然而,就在午门右侧那高大的宫墙阴影下,却肃立着一群沉默的人影。大约二十余人,个个身着顺天府的号服,腰佩铁尺锁链,虽未持明火,但那股子精干悍勇之气,却如同出鞘的利刃,刺破了夜的宁静。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色黝黑,正是捕头老王。见到张绥之出来,老王立刻快步迎上,抱拳低声道:
“大人!弟兄们都准备好了!按您的吩咐,都是最信得过的老兄弟,嘴巴严实,手脚利落!”
张绥之目光扫过这群在寒夜中静候多时的下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抱拳环施一礼,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有劳诸位兄弟久候!深夜出动,辛苦大家了!”
“为大人效力!份内之事!” 众人齐声低应,虽压着嗓音,却透着一股子铿锵劲儿。
张绥之不再多言,从怀中取出一卷早已准备好的北京城坊图,就着老王递过来的一盏气死风灯的光芒,在宫墙根下铺开。图纸上,用朱笔清晰地圈出了十几个地点,主要集中在南城和西城交界一带,正是北京城中三教九流汇聚、秦楼楚馆林立的区域。
“目标,西南城区,所有挂名的、不挂名的妓馆、暗门子、私窠子!重点是规模中等、有一定背景、且可能收留来历不明女子的场所!” 张绥之的手指在图纸上快速点过,“老王,你带一队,查粉子胡同、胭脂巷这一片!赵虎,你带二队,负责榆钱巷、芭蕉胡同!钱三,你带三队,盯紧西砖胡同、羊毛胡同!记住,我们是顺天府正常巡查,查问流窜盗匪、可疑人口为名!动作要快,阵仗不必太大,但眼神要毒!重点留意近日新来的、年纪在二十上下、带着一个十岁左右女童、或单独行动、形迹可疑的年轻女子!若有发现,切勿打草惊蛇,立刻发信号,暗中监控,等我到场!”
“明白!” 三位带队头目齐声领命。
“大人,” 老王凑近些,低声道,“听说……北镇抚司那位徐千户,今儿下午也开始动作了,带着缇骑,把南城几个有名的暗门子翻了个底朝天,闹得鸡飞狗跳的,可惜……屁也没查出来。”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张绥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冷笑:“徐千户性子急,手段猛,指望打草惊蛇,盼着蛇自己跳出来。殊不知,这北京城的水深,有些蛇,藏得比她想得要深得多,也狡猾得多。咱们不必学她,按我们的法子来。记住,我们是寻人,不是剿匪!出发!”
“是!” 众人领命,迅速分成三队,如同三支利箭,悄无声息地没入北京城纵横交错的街巷阴影之中。
张绥之则带着两名最机灵的衙役,选择了其中最为鱼龙混杂、也是情报中提及“清音阁”可能存在的西砖胡同区域,亲自前往。他有一种直觉,那个能从杀手和锦衣卫双重围堵下脱身、又对京城底层如此熟悉的王窦娘,绝不会轻易选择那些乌烟瘴气、容易暴露的下等妓院藏身。她要躲,必然会选择一个更“安全”、也更意想不到的地方。
……
与此同时,在北京城某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一间密不透风、连窗户都被厚重绒布遮得严严实实的密室内。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檀香气息。一盏造型诡异的九头青铜灯盏上,跳动着幽绿色的火苗,将室内映照得光怪陆离。巨大的屏风之后,一个身着黑色劲装、脸上罩着惨白无面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眼眸的女子,正负手而立。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阴寒刺骨,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 一个尖锐、扭曲、充满了暴戾杀意的声音,从面具下迸发出来,在密室里回荡,震得灯焰都摇曳不定。正是那位白莲教的女圣使!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张刚刚由心腹送来的纸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目标王窦娘,已于今日傍晚,被北镇抚司缇骑于南城土地庙附近秘密擒获,现押入诏狱,生死不明。”
“北镇抚司!徐舒月!!” 女圣使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她是怎么找到的?!我们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竟然让锦衣卫抢了先!”
屏风外,跪着几名黑衣手下,瑟瑟发抖,为首一人颤声辩解:“圣使息怒!属下……属下们确实已经全力搜捕,那王窦娘狡诈如狐,对南城地形极熟,几次三番都被她溜走……北镇抚司那边,或许是……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放屁!” 女圣使厉声打断,猛地将手中的纸条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本座不管过程!只要结果!王窦娘落入诏狱,她知道的那些事,万一吐出来,你我都得给她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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