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高速风洞试验区，巨大的管道如同钢铁巨兽的咽喉，深埋在山体之中。空气压缩机启动时的低沉轰鸣，透过厚重的隔音结构传来，让地面微微震颤。
控制室内，赵卫国站在观察窗前，脸色比窗外铅灰色的天空还要沉。他身后的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着风洞测试段的图像和数据流。测试段中央，固定着一个按比例缩小的“白帝”战机模型，机翼和机身表面，此刻覆盖着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微扭曲光线的薄膜——那是能量护盾发生器的激活状态。
“第十三组测试准备就绪。模拟速度：二十二马赫。动态压力峰值：设定。”操作员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金属质感。
“启动。”赵卫国的声音有些干涩。
风洞深处传来空气被疯狂加速的尖啸，即使隔着层层防护，那声音也像钢针一样扎进人的耳膜。测试段内的景象瞬间模糊，高速气流变成一片乳白色的激波云雾。安装在模型表面的数百个微型传感器，开始将数据洪流般倾泻到控制室的计算机中。
张彬站在赵卫国身旁，目光锁定在护盾效能监测曲线上。曲线起初平稳，代表着护盾均匀地偏转着模拟的超高速气流。但仅仅三秒后，曲线开始剧烈抖动，代表护盾局部强度的数值如同雪崩般下跌。
大屏幕上，红外热成像图同步显示出来。模型表面，尤其是机翼前缘和进气道唇口位置，亮起了刺眼的红色和白色——那是护盾能量与空气分子剧烈摩擦、无法及时耗散而产生的极端高温区域。护盾在这些区域变得稀薄、不稳定，甚至出现短暂的能量空洞。
“护盾平均效能衰减至百分之四十七！局部点失效！”操作员的声音拔高。
“终止测试！”赵卫国几乎是吼出来的。
尖啸声缓缓降低，测试段内白色的激波云雾逐渐散去，露出那个表面已经泛起暗红、某些地方甚至出现烧蚀痕迹的模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氧和高温金属混合的焦糊味。
控制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机器冷却风扇的嗡嗡声。
“数据出来了。”材料团队的负责人，一位姓吴的老专家，声音疲惫，“护盾能量场与大气分子剧烈摩擦，产生的瞬时热流峰值，超过了我们现有散热系统的最大排热能力四倍以上。护盾发生器本身也受到高温反噬，效率骤降。”
他推了推眼镜，看向赵卫国和张彬：“我们计算过，如果要在二十二马赫下维持护盾基本效能，需要将目前的液冷系统散热能力提升五倍，同时给护盾发生器关键部件加装独立的主动冷却回路。但这样一来，整套系统的重量会增加至少一点八吨。”
“一点八吨？”赵卫国猛地转头，“‘白帝’的空重推重比是经过极限计算的！增加一点八吨死重，机动性会下降百分之二十以上！超巡能力也要大打折扣！那这东西还有什么意义？披着厚盾牌的乌龟吗？”
“那总比在高速下变成烤鸡强！”吴专家也火了，“没有足够的散热，护盾就是个一次性消耗品，甚至可能因为过热自毁，连累整个战机！”
“我们设计的是战机！不是需要拖着移动电站的堡垒！”
争论在技术团队内部爆发。空气动力学组认为牺牲机动性不可接受，能量武器组强调护盾失效将使战机在高速突防时异常脆弱，材料与热管理组则坚持物理规律无法违背，散热需求是硬约束。
张彬没有加入争论。他走到主控台前，调出刚才测试的所有原始数据，一帧一帧回放红外热像图，目光追随着那些高温区域产生、扩散、导致护盾崩溃的全过程。他的意识深处，【超级光脑】同步启动，结合流体力学、等离子体物理、热传导方程，构建着护盾与超高速气流相互作用的精细模型。
问题很清晰：能量护盾的原理，是通过强磁场约束高能粒子形成屏障。但在大气层内，这个屏障本身会成为与空气摩擦最剧烈的界面。摩擦产生惊人的热量，这些热量不仅需要被带走，更关键的是，它们扰乱了护盾发生器的局部磁场稳定性，形成恶性循环。
现有的思路，无论是加强冷却，还是降低护盾强度以减小摩擦，都是治标不治本，且带来难以接受的性能代价。
他需要一个全新的思路。一个或许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但系统可以给予提示的思路。
会议在僵持中暂歇。张彬没有回宿舍，他让王根生驱车，来到了基地外围一片开阔的戈壁滩。夜色已深，繁星满天，远离了实验室的喧嚣和争论，只有掠过沙砾的微风。
他需要换一个环境思考。
站在寂静的旷野中，他抬头望向星空。那些星辰的光芒，穿越浩瀚的真空抵达这里，几乎不受损耗。而在大气层内，即便是最清澈的夜晚，星光也会因为大气分子的散射而变得柔和、朦胧。
一个念头如同流星般划过他的脑海。
大气层内的护盾，本质是“在介质中维持一个有序的低熵能量结构”，必然要对抗介质带来的无序化（摩擦生热）。那么，是否能改变思路，不是硬扛，而是“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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