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之井高地上,那曾经冲天而起、仿佛要焚尽一切的邪能烈焰,此刻已如同被抽去了薪柴般,不甘地渐渐熄灭。
只余下大片大片焦黑皲裂、仿佛被巨兽利爪反复犁过的土地,以及空气中那如同附骨之疽般萦绕不散、混合了硫磺、奥术尘埃与血腥气的刺鼻味道,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结束的那场关乎整个世界存亡的、惨烈到极致的战斗。
破碎残阳联军的旗帜,尽管破损染血,却依旧在微风中顽强飘扬。幸存下来的战士们,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失去战友的深切悲痛以及一丝胜利带来的虚脱感,开始沉默而有序地清理着这片染血的战场。
他们小心翼翼地搬开倒塌的巨石,从废墟下抬出同伴——无论是尚有呼吸的,还是已经冰冷的遗体;牧师与德鲁伊们穿梭其间,低声吟唱着安抚灵魂与治愈伤痛的祷言,柔和的圣光与翠绿的自然光辉成为这片焦土上唯一的暖色。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名为“胜利”的悲壮,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带着铁锈与灰烬的味道。
林云带着一身仿佛浸入骨髓的疲惫,以及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比身体创伤更深的凝重,领着奈法利奥斯、林磐、佐拉、幽汐和塔恩·逐星等一行人,步履略显蹒跚地离开了这片核心战场,朝着位于奎尔丹纳斯岛外围、在战火中相对得以保全的“破碎残阳”后勤区域走去。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原本风景秀丽的岛屿边缘,如今布满了恶魔爪牙肆虐的痕迹与被邪能火炮轰击出的巨大弹坑。
越靠近后勤区域,忙碌的景象便越发清晰,但氛围与决战前已是截然不同。之前是大战将至的、弓弦绷紧般的压抑与肃杀,每个人都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械,沉默而高效地准备着赴死的行装。
而此刻,营地中虽然依旧人来人往,喧嚣不已,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痛失挚友的悲泣、以及伤者压抑的呻吟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胜利的喜悦如同薄冰,覆盖在深沉的哀伤之上,仿佛一触即碎。
他们没有停留,径直走向那片用于安置重伤员的帐篷区,走向艾拉妮娅休养的那个熟悉的、印有塞纳里奥印记的较大帐篷。林云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驱散胸腔里的浊气与血腥,然后抬手,轻轻撩开了那略显厚重的、沾染了些许尘土的帐帘。
帐篷内的光线略显昏暗,却自有一股安宁的气息。只见艾拉妮娅正靠坐在一张铺着干净毛皮的简易床榻上,背后垫着柔软的枕头。
她的脸色虽然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嘴唇也缺乏血色,但比起之前那如同金纸般、气息奄奄的模样,已然是天壤之别。最令人欣慰的是,她那双原本因痛苦和恐惧而显得有些黯淡的蓝色眼眸,此刻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清澈与灵动,正带着一丝依赖与关切,望向帐篷入口。
而在一旁,一幅与外面惨烈战场格格不入的、近乎笨拙却无比温馨的画面,正静静上演。身躯魁梧、皮肤粗糙的野猪人八戒,正半蹲在床榻边。
他那粗大的、布满战斗留下的老茧与伤痕的手掌,此刻却极其小心地、以一种与他体型完全不符的轻柔,捧着一个对人类来说都显得小巧玲珑的水杯。
他笨拙地、却又无比专注地倾斜着杯口,一点点地、耐心地将清水喂到艾拉妮娅的唇边。
他那张憨厚的、长着獠牙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平日的凶悍,只有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纯粹关切,喉咙里还不时发出低沉而柔和的、仿佛在安慰幼崽般的轻微呼噜声。
看到这一幕,刚刚从尸山血海、从与欺诈者直面交锋的恐怖压力中挣脱出来的众人,那紧绷到几乎要断裂的心弦,都不由自主地稍稍松弛了一丝。
这平凡、简单甚至有些滑稽的场景,却如同刺破厚重乌云的一缕金色阳光,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清晰地提醒着他们,之前所有惨烈的战斗、无畏的牺牲,其最终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并非为了虚无缥缈的荣耀或力量,而是为了守护这些存在于世界角落的、平凡、脆弱却又无比珍贵的温暖与羁绊。
“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塔恩导师!你们……你们回来了!”艾拉妮娅一眼就看到了走进帐篷的亲人,苍白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如同初雪阳光般欣喜而灿烂的笑容,她下意识地就想挣扎着坐直身体,表达自己的激动。
八戒也被惊动,连忙小心翼翼地将水杯放在一旁的小木几上,然后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朝着林云他们笨拙地、却又极其郑重地行了个他理解中的最高礼节——将一只前蹄放在胸前,微微低头,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但充满敬意的咕哝声,像是在问候,又像是在汇报艾拉妮娅小姐一切安好。
“快躺好,别乱动,你的伤还没好利索。”佐拉立刻快步上前,温柔而坚定地轻轻按住女儿的肩膀,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
她俯下身,仔细地检查着艾拉妮娅手臂上缠绕的、依旧渗透着淡淡药草清香的纱布,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感受着体温。那双经历了战场杀戮依旧锐利的眼眸中,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母亲的爱怜、心疼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后怕——她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这个女儿,自己该如何承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