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凡推开抢救室厚重的门，走廊里苍白刺目的光线让他眯了眯眼。
当他看到外面的景象时，那股痛楚中又渗入了一丝温热的慰藉。
林磊儿和王一笛已经到了。
林磊儿靠在墙边，眼镜后的眼睛红肿着，显然是刚哭过。
王一笛站在他身旁，一只手轻轻搭在他手臂上，脸上也没了往日的活泼俏皮，只剩下沉静的哀戚。
看到方一凡出来，两人立刻直起身。
“表哥……”林磊儿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快步走过来，想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哽咽，“爷爷他……”
童文洁已经将消息告诉了他们。方一凡看着表弟通红的眼眶，心里那堵坚硬的外壳又裂开一道缝。他伸手拍了拍磊儿的肩膀，动作有些僵硬，却带着无声的支撑。
“磊儿，一笛，你们来了。”方一凡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方一凡，节哀。”王一笛轻声说，眼神里满是关切，“我和磊儿一接到电话就赶来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你尽管说。”
乔英子走到方一凡身边，自然地握住了他垂在身侧、依然冰凉的手。她的掌心温暖，那股暖意顺着指尖一点点渗入他冰冷的血液里。
“奶奶在观察室，我们先过去看看吧。”乔英子轻声提议。
一行人沉默地朝着观察室走去。医院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消毒水的气味无孔不入，提醒着人们这里每日都在上演的生老病死。
方一凡和乔英子走在稍微靠前的位置。
方一凡忽然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英子，对不起。”
乔英子抬眼看他。
“蜜月的事儿，”方一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是深深的疲惫和歉意，“我们计划了那么久，冰岛的极光……现在……”
“别说了，方一凡。”乔英子打断他，握紧了他的手，“我都明白。现在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有心情去想蜜月？爷爷的事最重要，家里的事最重要。”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异常坚定，“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冰岛，去看极光，去看所有想看的星星。但现在，我们得一起把眼前这个坎儿过去。”
方一凡反握住她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
他没有再说话，但那份无声的感激和依赖，已然通过交握的双手传递过去。
观察室门口，他们遇到了刚从里面出来的主治医生。医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神色凝重。
“你们是林雅颂的家属？”老大夫推了推眼镜。
“我是她儿媳妇儿。”
“我是她孙子。”
童文洁和方一凡应声。
老大夫看了看他们身后的一大家子人，叹了口气：“病人已经醒了，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但情况还是不乐观。她本身就有多年的冠心病和高血压，这次突然受到这么大的精神打击，心脏负荷已经很重了。检查显示，有心力衰竭加重的迹象。”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人心上。
“医生，那……后续怎么办？”童文洁急切地问。
“目前需要住院观察治疗，稳定病情。但更重要的是，”老大夫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病人以后绝对不能再受任何大的刺激了。情绪波动对她的心脏是致命的。出院后，最好能有家人贴身陪护，注意她的情绪和身体状况，按时服药，定期复查。”
“我们一定注意！一定！”童文洁连连保证。
推开观察室的门，病床上的景象让所有人的心又揪紧了。
奶奶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显得格外瘦小。
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脸色蜡黄，嘴唇没什么血色。
她闭着眼睛，但眼皮不时颤动，显然并没有睡着。手背上扎着输液针，透明的药液一滴一滴缓慢地流入血管。
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单调的“滴滴”声，屏幕上起伏的波形，成了此刻牵动所有人神经的生命符号。
方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母亲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
看到他们进来，他抬起头，眼睛也是红肿的
。他脸上强撑着镇定，但那份失去父亲的悲痛和面对母亲病情的忧心，还是清晰地写在眉眼间。
“文洁，凡凡，英子，磊儿，一笛，你们都来了。”方圆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到母亲。
大家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围到床边。林磊儿看着姑奶奶虚弱的模样，眼圈又红了，别过头去悄悄抹眼泪。王一笛轻轻揽住他的肩膀。
童文洁走到方圆身边，手搭在他肩上，目光落在婆婆脸上，满是心疼。
方圆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起头，看向妻子，又缓缓扫过儿子儿媳，最后目光回到母亲沉睡般的脸上。
“文洁，”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我想……等妈病情稳定出院后，让她以后就跟我们住。爸不在了，妈一个人……”他说不下去了，摇了摇头。
“这是当然的！”童文洁立刻接口，语气没有一丝犹豫，“爸走了，妈一个人怎么行？我们两个现在也不用上班，正好可以好好照顾妈。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妈照顾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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