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青石台上那片冰冷死寂的禁制空间里,失去了意义。只有透过极高处竹叶缝隙洒下的光斑,从惨淡变得刺目,又从刺目渐渐暗淡,再归于彻底的黑暗,如此往复,无声地记录着日升月落。
东璃蜷缩在禁制光壁最深的角落里,如同一个被遗弃的紫色线团。五天。
整整五天。
饥饿感早已从最初撕心裂肺的绞痛,变成了胃囊深处一种麻木的、空洞的灼烧。每一次呼吸,干裂的喉咙都像被砂纸刮过,带来火烧火燎的刺痛。极度的虚弱让它连维持蜷缩的姿态都感到吃力,小小的身体软软地瘫在冰冷的青石上,紫色的绒毛黯淡无光,沾满了尘土和干涸的污迹,肋骨在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
那堆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灵果和盛着清澈泉水的青玉小盘,依旧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青石地上。清甜的香气和甘冽的水汽,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它濒临崩溃的本能。每一次看到它们,胃囊都会不受控制地痉挛,喉咙发出痛苦的咕噜声。
然而,玉缸中那冰冷刺骨、如同亿万冰针穿刺骨髓的剧痛,那滚烫灼热、如同岩浆灌入血脉的煎熬……那濒临死亡、灵魂都被撕裂的极致恐惧,如同最深的烙印,死死扼住了它求生的本能。
不吃……不喝……
哪怕身体在哀鸣,在枯竭。
它只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小小的脑袋深深地埋在两只前爪之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近在咫尺的诱惑,隔绝这个冰冷绝望的世界。琉璃色的眼瞳半开半阖,眼神涣散而空洞,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疲惫。它像一块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海绵,静静地等待着自己无声无息地干涸、碎裂。
意识在饥饿、干渴、虚弱和绝望的轮番冲击下,早已模糊不清。大部分时间,它都沉溺在一种半昏迷的混沌状态。偶尔清醒的片刻,视野里只有那流转着冰冷光泽的淡青色符文光幕,和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墨绿竹海。
直到——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骤然在它混沌的意识边缘荡开!
嗡……
并非声音,更像是一种空间的轻颤,一种能量的涟漪。
这突如其来的悸动,像一根冰冷的针,猛地刺穿了东璃麻木的意识!它涣散的瞳孔极其艰难地聚焦了一下,被埋在爪子里的小脑袋,极其缓慢地、极其费力地抬起了一点。
那波动……来自石阶的方向。
它艰难地转动眼珠,黯淡的视线越过冰冷的禁制光幕,投向石阶上方那片被浓密竹影笼罩的区域。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盘膝坐在了石阶尽头、一块凸起的巨大青石之上。
是伯言。
他依旧是那身月白长衫,纤尘不染。此刻正闭目盘坐,双手自然地搁在膝上,掌心向上,结着一个玄奥古朴的印诀。他的姿态沉静如渊,仿佛与身下的巨石、与整片无垠的竹海融为了一体。
吸引东璃的,并非是他本身。
而是……他周身萦绕的那种奇异状态!
极其稀薄、却真实存在的、如同水波般流动的淡青色光晕,正极其缓慢地、极其规律地,随着他悠长而深沉的呼吸,在他身周吞吐、流转。每一次吐纳,那淡青色的光晕便如同潮汐般微微涨起,每一次吸纳,光晕又随之缓缓回落,形成一种玄妙的韵律。
更奇异的是,随着这韵律的起伏,整个青竹峰顶那原本死寂、沉重、如同凝固般的灵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搅动,开始以一种难以察觉的、却异常清晰的轨迹,缓慢而坚定地向着伯言盘坐的位置汇聚、流淌!
东璃甚至能“感觉”到!虽然隔着冰冷的禁制光幕,虽然它虚弱不堪,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让它清晰地“看”到了那无形的灵气长河!
无数细微的、闪烁着微弱青芒的光点,正从四面八方——从高耸入云的墨绿竹身、从冰冷坚硬的青石缝隙、甚至从虚无的空气之中——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如同百川归海,无声无息地汇入伯言周身那吞吐流转的淡青色光晕之中!
这一幕,如同死寂的荒漠中突然出现了一口流动的甘泉,瞬间攫住了东璃全部残存的意识!它那因饥饿干渴而麻木的五感,在这一刻被强行唤醒!它忘记了身体的虚弱,忘记了玉缸的恐惧,甚至忘记了玄羽的刻薄和瑶光的冰冷!
它只是本能地、死死地盯着石阶上那个盘坐的身影,盯着他周身那吞吐流转的淡青色光晕,盯着那无形却磅礴的灵气长河!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渴望,如同沉睡的火山,在它枯竭的身体里轰然苏醒!那是生命对能量的原始渴求!是对那磅礴生机、对那滋养万物本源的、最纯粹力量的贪婪向往!
它不知道那是什么,它不懂什么吐纳灵气、什么修炼法门。它只知道,那个地方,那个被淡青色光晕笼罩的地方,仿佛蕴含着一种能填补它此刻所有空虚、所有痛苦、所有枯竭的……“食物”!一种比那地上的灵果和泉水,更本质、更诱人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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