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刺骨的冰冷,并非来自体外,而是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与皮肤表面的滚烫形成残酷的拉锯战。陆青璃的意识在灼热与寒颤的交织中浮沉,破碎的噩梦片段如毒蛇般缠绕——疤脸沉入血池时无声的凝望、哑鸦面罩下冰冷的红光、金属盒子爆发的毁灭性能量脉冲、还有肯特最后那复杂难辨的眼神……
“……体温还在升高……”
“……感染很严重,脚踝伤口恶化,脱水……”
“……用最后一支广谱抗感染剂,能不能撑过去看她自己了……”
“……‘灵炬’的读数很奇怪,一直在低频波动,会不会引来……”
模糊的对话声像是从深水底传来,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她感到粗糙的手在触碰她的额头,苦涩的液体被灌入喉咙,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即被某种清凉的药膏覆盖。
然后,是更长久的、无边无际的昏沉。
当她再次挣扎着撬开沉重的眼皮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以及身体被掏空般的虚弱。高烧似乎退了,但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散重组过一样酸痛。
她躺在一张简陋的行军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虽然粗糙但干净的灰色毯子。房间很小,墙壁是锈蚀的金属板拼接而成,头顶一盏低瓦数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金属和一种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端着一杯水和一点糊状的食物走了进来。看到陆青璃睁着眼,他脚步顿了一下,眼神依旧锐利而充满审视,但之前的杀意似乎收敛了些许。
“醒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将水和食物放在床边一个充当桌子的木箱上,“喝点水,慢慢喝。你昏迷了两天。”
陆青璃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刀疤男没有帮忙,只是冷眼看着。
她最终靠自己艰难地撑起身子,颤抖着拿起水杯,小口小口地吞咽。清凉的水滑过喉咙,如同甘霖,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这里是哪里?”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得可怕。
“‘锈蚀齿轮’的一个前哨站。”刀疤男言简意赅,目光落在她包扎好的手腕上,“你之前说,是‘渡鸦’让你来的?”
陆青璃的心猛地一紧。她看着刀疤男,谨慎地点了点头:“苦盐镇的肯特…他是这么说的。他说…找到你们,提这个名字…”
“肯特…”刀疤男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晦暗不明,“他还说了什么?关于‘渡鸦’?”
“没有…他只说了这个名字,让我来找你们。”陆青璃老实回答,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对“渡鸦”这个名字的反应极其异常,并非简单的识别,更像是一种…触及禁忌的震动。
刀疤男沉默地盯着她看了足足十几秒,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皮肉,直视她灵魂深处。房间里的空气几乎凝固。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女孩,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肯特那小子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名字,又为什么让你来。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渡鸦’,早就死了。七年前,死在东部边境的一次冲突里,尸骨无存。这是我们所有人亲眼确认的事实。”
死了?
陆青璃愕然地睁大眼睛。肯特让她用一个死人的名字当信物?
“所以,”刀疤男的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被打上‘灵炬’?藏骸所和地痕裂隙为什么像疯狗一样追着你?还有…”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你之前爆发出的那种能量,到底是什么?跟你那个打不开的金属盒子有关,对不对?”
问题如同连珠炮般袭来,每一个都直指核心。
陆青璃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意识到,自己的生死,或许就在接下来的回答之间。这些人救了她,但绝非出于善意。他们警惕、怀疑,并且对“渡鸦”之名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和…恐惧?
她不能全说真话,但也不能完全说谎。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依旧虚弱,但努力保持清晰:“我叫陆青璃。我从一个很远的避难所来,来找我的妈妈和弟弟,他们本来应该在苦盐镇,但我找不到他们…”她的声音带上了真实的哽咽,“…我在黑石丘陵遇到了袭击,带我出来的人…死了。追杀我的人,领头的是一个叫‘哑鸦’的,他们给我打上了这个…”她抬起手腕,露出灵炬印记,“…他们想要我外祖父留下的一个东西…就是那个金属盒子。至于那个能量…”她摇了摇头,眼神茫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我只是…只是想把它扔出去,碰到那台机器就…”
她半真半假地叙述着,隐去了外祖父笔记和“钥匙”的具体信息,将能量爆发归咎于意外。
刀疤男——别人称他为“扳手”——一言不发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腰间的工具袋,眼神变幻莫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