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说殿下他们能顺利与咱们会合吗?”
墨情的声音带着几分怯生生的颤,她垂着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鼠宝的绒毛,那是只通人性的雪地鼠,此刻正缩在她掌心发抖。
“有将军和沈侍郎在,出不了岔子。”
“那……沈侍郎他……”墨情的脸颊泛起薄红,眼尾悄悄瞟向帐外,“可有婚配?”
“应是没有。”将领回忆着,“他和将军一样,眼里只有刀光剑影,哪容得下儿女情长。”
“这样才好。”墨情的声音轻得像羽毛,“铮铮铁骨的少年郎,就该是他那般模样。”
“哟,这是少女怀春了?”将领低笑起来,帐内的寒气似乎都融了几分,“等他回来,你自个儿去问便是。”
“大人又取笑我!”墨情嗔怪着别过脸,耳尖红得要滴出血来。
可下一秒,她猛地侧耳,指尖按住鼠宝的脑袋,声音瞬间冷得像淬了冰:“嘘——马蹄声!”
方才还带着几分娇憨的女子,周身突然腾起刺骨的寒气,那双盈盈秋水的眸子骤然眯起,眼角的弧度冷得像弯刀的刃。
她反手抽出靴筒里的短匕,匕尖在灯笼下闪着幽光,连呼吸都变得轻而急促,那是猎手锁定猎物时的姿态。
“女人啊,果然是老虎……”将领望着她判若两人的模样,暗自咋舌,手里的令旗却已高高举起。
而此刻,远处山坡上的临时看台上,兰巴尔正透过琉璃镜凝视着战场。
镜中的景象突然扭曲,本该溃散的唐军竟列成了方阵,反军的骑兵队里,近三分之一的人突然调转马头,青布头巾在乱军中格外刺眼,他们的弯刀精准地劈向昔日同袍,血色瞬间染红了雪地。
“不好!是陷阱!”
兰巴尔猛地将琉璃镜砸在案上,镜身碎裂的脆响里,他看清了反军骑兵袖上的唐军标记。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进貂皮,方才的得意荡然无存,只剩下彻骨的寒意,他中了唐军的诱敌之计!
“传我命令!抽一半人马,随我回城!”兰巴尔嘶吼着抽出腰间弯刀,刀锋划破空气,“快!”
可混乱已如瘟疫般蔓延,骑兵营里,倒戈的士兵与忠于他的人马绞杀在一起,马嘶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搅成一团。
有人被自家兄弟从马背上拽下来,马蹄踏过他的胸膛,发出沉闷的骨裂声。
有人举着染血的弯刀哭骂,却被身后的冷箭射穿喉咙。
不过半个时辰,原本精锐的骑兵营已折损近半,雪地里的尸身层层叠叠,连奔马都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兰巴尔的亲卫队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簇拥着他往城门方向逃窜。
他的貂皮斗篷被箭矢划破,肩上还插着半截断箭,鲜血浸透了衣袍,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红痕。可没等他们喘过气,前方的林子里突然冲出一队骑兵,为首的将领银甲亮甲,正是兰云,他的亲侄子。
“叔叔,别来无恙?”兰云的声音隔着风雪传来,带着冰冷的嘲弄。
前有兰云的铁骑堵截,后有唐军的追兵紧逼,兰巴尔的军队瞬间被截成两段。
他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亲卫为了护他突围,用身体挡住迎面而来的长矛,鲜血溅了他满脸。
当他终于带着残部冲出包围圈时,回头望去,身后的人马已不足原先的一半。
残阳如血,映着他狼狈的身影。
兰巴尔咬碎了牙,调转马头,朝着满洲里的方向狂奔。
风声里,似乎还能听见身后唐军的呐喊,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残存的骄傲。
残阳如血,将满洲里的城楼染得一片凄艳。
东陵军残存的骑影在暮色中踉跄而来,甲胄上的血痂早已发黑,马蹄踏过碎石路,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
城门下,兰巴尔那张惯带阴柔的脸被暖色余晖切割得明暗交错,眼角的狠戾与嘴角的急切拧成一团,倒像是个拧巴的山东大麻花。
他猛地攥住一支射偏了的断箭,指节发力间竟将箭杆生生捏碎,木刺嵌进掌心也浑然不觉:“言儿!我的好侄儿!你可算来了!”
声音里的亢奋几乎要冲破喉咙,“快,咱们叔侄俩现在就杀回去,把兰云那吃里扒外的狗贼挫骨扬灰!”
兰言儿勒住马缰,玄色龙纹披风在晚风中翻卷,露出他那张过分阴气的脸。
他望着眼前鬓发散乱、甲胄歪斜的兰巴尔,眼底先浮起一层唏嘘,随即被深不见底的寒意取代:“叔叔说的是。孤拨付十万精兵,守城两万,余下八万本该锐不可当。可如今,能站在这里的只剩三万。”
他缓缓抬手,指尖虚点着身后残兵,“那五万亡魂,此刻正在云端看着呢。他们都想问问主帅,自己的命,究竟填了谁的窟窿?”
兰巴尔脸上的兴奋僵了一瞬,随即梗着脖子啐了一口:“言儿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兰巴尔为东陵征战多年,胜负本就是兵家常事!我泱泱大国,五万精兵算得了什么?没了再征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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