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公主一身玄色夜行衣紧贴身段,指尖扣着沈家那棵老枣树的虬结枝干,裙裾被叶尖扫得沙沙响。
她已在东院西院转了三圈,连柴房的草垛都扒拉过,愣是没见着沈小宝的影子。
“这榜眼郎难不成会土遁?”
她咬着银牙低骂,玉足一抬,踢飞脚边半块青砖。
偏巧就砸在刚摸黑起身的三丫头来弟脚背上。
“哎哟!哪个天杀的不长眼!”
来弟疼得龇牙咧嘴,摸着黑抓起块更大的石子就朝声源处扔,“敢砸你姑奶奶,看我不砸烂你的狗头!”
“哎呦喂!”石子没砸着人,倒精准砸在二丫头引弟的发髻上,珠花“当啷”落地。
引弟捂着脑袋瞪过来:“好你个来弟,练过暗器是吧?隔着半院子都能打这么准!”
“谁让你鬼鬼祟祟蹲这儿的?”来弟揉着脚,“走了走了,茅房。”
“还是咱弟舒坦,”引弟踢了踢脚下的青砖,“屋里就有那‘冲水马桶’,听说直接通到后院菜地里,又干净又省事。”
“可不是嘛,”来弟撇撇嘴,“咱也让他给咱屋安一个呗?”
“还不是大姐!”引弟压低声音,气鼓鼓地戳着空气,“上次咱刚提,她就翻白眼,说‘姑娘家哪能跟娘爷们似的,连如厕都要窝在屋里?没点闯劲!’还偷偷掐我胳膊,逼我帮她圆话……”
两人正叹气,忽听头顶传来冷笑:“呵,背后说我坏话,是嫌夜里不够清静?”
三姐妹猛地抬头,只见大姐提着盏羊角灯笼,手里还晃着串铜铃,灯笼光映得她半边脸明半边脸暗,活像话本里的勾魂女鬼。
“信不信我放院里那只‘鬼面猫’吓你们?”
“姐!别、别说了!”
引弟打了个寒颤,那寒意“唰”地传到另外两人身上,三个丫头瞬间抱成一团,哆哆嗦嗦往茅房挪。
“你们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院子里闹腾什么?”
忽听身后有人说话,三姐妹吓了一跳,回头见沈小宝披着件月白长衫,手里端着盏琉璃灯,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刚睡醒,眉宇间带着点慵懒,眼神却清亮得很。
“没、没什么,”来弟硬着头皮,“捉迷藏呢!”
沈小宝挑了挑眉,没戳穿:“院子里的茅房在修,明早才能用。不嫌弃的话,去我屋里用吧,那儿有新做的。”
“那敢情好!”
三个丫头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一阵风似的窜进了屋。
躲在夹竹桃后的公主屏住呼吸,借着屋里漏出的微光,终于看清了沈小宝的模样。
月光淌过他的侧脸,鼻梁挺直,唇线分明,尤其那双眼睛,明明带着刚醒的惺忪,却像盛着揉碎的星光,一眨一眨的,看得人心里直打鼓。
再瞧他身段,肩窄腰细,长衫下摆随着动作扫过地面,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原来男人也能生得这般清俊,比京里那些世家公子多了几分书卷气,又藏着点说不出的挺拔。
公主的脸“腾”地红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
她傻愣愣地盯着那扇半掩的房门,心里头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这榜眼郎当真貌比潘安,若是收进府里做个面首,定是最得宠的那个……
她越想越乐,嘴角咧得老大,直到屋里传来三姐妹的嬉笑声,才猛地回神,依依不舍地缩了回去。
可她刚走没多久,一道黑影“咚”地落在沈小宝的屋顶,紧接着,一缕淡青色的烟从窗缝溜了进去。片刻后,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撬开,一个身着墨色劲装的身影闪了进来,正是兰云将军。
他眼下乌青一片,看着床上昏睡的沈小宝,又气又心疼,伸手把人揽进怀里,声音压得极低:“沈小宝,你可真狠心。都三天了,既不登门道谢,也不捎个信,我特意让人排队买的芙蓉糕,都喂了府里的白眼狼。”
他低头闻了闻沈小宝发间的墨香,喉结动了动:“你倒好,睡得安稳。明知道我……”
话没说完,他干脆脱了外衣,抱着人往床上一躺,头刚沾枕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竟是秒睡了过去。
门外,三个黑影并排站着,正是将军的亲卫。
“原来这就是思春啊,”其中一个摸着下巴,“爱而不得,相思入骨,瞧主子这黑眼圈,啧啧。”
“嘘!”另一个赶紧拉他,“主子耳朵尖着呢,仔细你的皮!”
“怕什么,”第三个嗤笑一声,“只要榜眼郎在,主子睡得比谁都沉。这才叫‘温柔乡是英雄冢’,没听过?”
“嘿,你还挺会拽词。”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连嘴都不敢动了,只靠眼神和嘴角的抽搐交流,那股子八卦劲儿,差点把院墙都掀了。
天刚蒙蒙亮,窗纸透着层薄纱似的青白。
沈小宝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宿醉般的钝感还没褪去,鼻尖先捕捉到一缕陌生的气息,不是他惯常闻的松烟墨香,也不是院里花草的清芬,倒像是雪后松林的凛冽,混着点淡淡的皮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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