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食者”的威胁暂时退去,但“遗民堡垒”中无人感到轻松。胜利的喜悦很快被更深重的生存压力所取代。艾拉深知,一时的武力威慑只能换取喘息之机,唯有帮助遗民真正掌握在这片规则破碎之地立足的能力,才能带来长久的安宁。
她没有停歇,在墨菲斯长老和几位领悟力较高的遗民精英协助下,开始将那个小小的、成功的规则疏导试验区,作为最生动的教材,系统地传授她所理解的“规则织网”之道。
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铁锈星域的规则“淤塞”和“破损”是多年积弊,如同一位病人膏肓的患者,经络混乱不堪。艾拉首先要教导遗民们如何“感知”规则。
“闭上眼睛,暂时忘掉你们熟悉的能量读数和技术参数。”艾拉的声音在特意开辟的静修室内回荡,这里靠近那个散发着微弱生机的试验区。“用你们的精神,去‘触摸’空间的‘质感’,去‘聆听’能量流动的‘声音’。不要对抗那种滞涩感,先去熟悉它,理解它运行的规律,哪怕是错误的规律。”
大多数遗民面露茫然。他们世代依赖精密仪器,自身对规则的直观感知早已退化。唯有少数原本就具备特殊精神天赋,或像之前那位能凝聚“祈愿波纹”的精英,才能勉强捕捉到一丝微妙的波动。
艾拉极富耐心。她以自身柔和的心火之力为引,如同在黑暗中牵起学步孩童的手,带领他们的意念一点点穿行于混乱的规则脉络中。“看,这里的能量并非消失,而是在这个‘节点’处不断内卷、耗散。我们不需要注入更多能量去冲击它,那样只会加剧混乱。我们可以尝试在它旁边,构建一个更稳定、更简单的微小循环通道,如同在激流旁开凿一条平缓的支流,引导部分能量有序通过……”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神的过程,需要难以想象的专注力和控制力。几天下来,进展缓慢,只有包括墨菲斯在内的三五人,能在艾拉的引导下,勉强让一小片区域的能量滞涩感减轻百分之一。但就是这微不足道的百分之一,却让这些遗民精英欣喜若狂!他们第一次不依靠外部设备,真切地感受到了自身意志与所处世界底层规则的互动!
然而,重建家园的迫切需求,与缓慢的领悟进程形成了尖锐矛盾。
以一位名叫“凯斯”的年轻工程师为首的激进派开始失去耐心。凯斯是堡垒技术维护的中坚,他钦佩艾拉的力量,却对其“循序渐进”、“顺应引导”的理念产生了质疑。
“引导者阁下!”在一次进展总结会上,凯斯忍不住发言,他调出堡垒能源储备的红色警报图表,“我们的主能源核心最多只能维持标准运转三个月!生态区的食物产量还在持续下降!我们等不起慢工出细活!您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能否直接……直接‘修复’更大范围的规则?哪怕只是暂时稳定住几个关键区域的能源循环也好!”
他的提议,得到了不少务实派技术人员的暗中支持。
艾拉看着凯斯眼中混合着焦虑和期盼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渴望快速得到答案的自己。她轻轻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凯斯,我理解你的急切。但规则的创伤,非一日之寒。强行以外部力量‘修复’,如同用胶水粘合破碎的琉璃,看似完整,内里的裂痕依旧存在,甚至可能在未知时刻引发更彻底的崩塌。【夫百寻之室,焚於分寸之飚;千丈之陂,溃於一蚁之穴】。我们必须从根源入手,让这片星域的规则自身逐渐恢复生机。这,才是长久之计。”
她环顾众人,继续引用先贤智慧:“【令长尤宜得才,乃急於台省之官也。用之不得其人,其故无他也,在乎至公之情不行,而任私之意不违也】。治理一片星域,其理相通。我们这些‘引导者’(台省之官)力量再强,若不能帮助你们这些身处其境的‘令长’(遗民自身)掌握正确的方法,反而凭个人意愿强行干预,往往事倍功半,甚至适得其反。真正的重建,必须依靠你们自己成为这片土地合格的‘治理者’。”
艾拉没有完全拒绝凯斯的请求,而是采取了折衷方案。她允许凯斯的技术团队,在她划定并初步稳定的几个小型区域外围,利用传统技术建立能量收集装置,汲取那被疏导后溢出的、相对稳定的能量,以解燃眉之急。但同时,她严格要求技术团队不得干扰内部规则的自我修复过程,并让凯斯等人也必须参与到规则感知的学习中来。
“知其然,亦需知其所以然。技术是工具,规则是根基。唯有理解根基,工具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就在艾拉努力平衡内部分歧,推动重建与学习之时,她派出的小型侦察探测器,捕捉到了“掠食者”势力的新动向。
正如所料,“裂爪女王”及其残部并未远遁。他们撤退到碎星带另一片更加隐蔽的废墟中,那里似乎有他们一个临时据点。探测器传回的模糊影像显示,掠食者的舰船正在进行了紧急维修,但并未表现出即将大举反扑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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