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满了长安的天空。
水榭中的温情早已散尽,只余下池水倒映的冷月,和林渊身上无声弥漫的寒意。
那张记录着杨彪背叛的纸卷,已在他掌心化为齑粉,顺着夜风,悄无声息地洒入池中,惊不起半点涟漪,仿佛从未存在过。
“主公,是否要立刻拿下杨彪?”亲卫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压抑着一股杀气。
“不必。”
林渊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他重新在栏杆前坐下,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冰冷的石栏,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沉寂的池水。
“一条刚放出窝的狗,还没等它叫唤两声,就一棍子打死,岂非无趣?”
亲卫愣了一下,没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深意。
“继续盯着,我要知道这封信送达之后,邺城那边的所有反应。另外,把杨彪府上那个信使的家人,‘请’到城外庄子里好生看管起来。”林渊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家事,“记住,是‘请’,要客气些,别吓着他们。”
“喏!”亲卫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林渊没有动,他静静地看着池水中那轮破碎的月影,眼神深邃。
杨彪这颗棋子,现在还不能动。
一个在长安身居高位,却暗中与袁绍勾结的太尉,其价值,远比一具尸体要大得多。他就像一扇没有关严的窗户,能让林渊清晰地听到屋外袁绍的动静,也能在关键时刻,将致命的寒风,灌进袁绍的屋里。
他要的,从来不只是一座长安城。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冀州,邺城。
车骑将军府邸之内,灯火通明,笙歌鼎沸。
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在进行。
董卓伏诛的捷报,已于昨日传抵邺城。袁绍大喜过望,当即下令大宴三日,与麾下文武共庆这一国贼授首的快事。
大堂之上,袁绍高坐主位。他身着华服,面如冠玉,三缕美髯打理得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满是世家门阀领袖的雍容与威仪。
“哈哈哈,”他举起手中的青铜酒爵,对着堂下满座的文武,意气风发,“董贼倒行逆施,人神共愤!今其伏诛,乃天意人心所向!此皆诸君戮力同心之功!来,为我大汉扫除此獠,共饮此杯!”
“主公英明!”
“愿为主公效死!”
堂下,以颜良、文丑为首的武将们轰然应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然而,在歌舞升平的表象之下,并非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喜悦之中。
在文臣席位的首列,别驾田丰与监军沮授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田丰端着酒爵,却没有饮,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眉头微不可见地蹙着。他为人刚直,向来不喜这等浮华的宴饮,更何况,在他看来,董卓之死,固然可喜,但其中透出的诡异,却更令人不安。
“元皓兄,”一旁的沮授压低了声音,“此事,你怎么看?”
田丰放下酒爵,声音同样低沉:“董卓死得太快,太容易,也太……干净了。”
是啊,太干净了。
董卓坐拥十数万西凉虎狼之师,更有吕布这等天下无双的猛将为爪牙,盘踞长安,势大难撼。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土崩瓦解,连带着他最信任的谋主李儒,也一同毙命?
更诡异的是,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此前从未听闻过的名字——林渊。
一个亲兵。
一个据传是董卓亲兵的年轻人,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掌控了长安。这听起来,不像是匡扶汉室的义举,倒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黑吃黑。
沮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却越过喧闹的人群,望向主位上那个正与爱将高谈阔论的主公,轻轻叹了口气。
“主公此时,怕是听不进逆耳之言。”
田丰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硬的弧度。“听不进,也得说。”
他正要起身,一名亲卫统领却脚步匆匆地穿过舞姬,来到袁绍身侧,附耳低语了几句。
正开怀大笑的袁绍,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他挥了挥手,示意歌舞暂停,大堂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何事?”
那名统领躬身道:“主公,斥候于城外三十里,截获一名自长安方向来的信使。言有十万火急之事,需面呈主公。”
“哦?”袁绍来了兴致,“带上来。”
不多时,一个风尘仆仆,形容狼狈的信使,被带到了堂前。他一见到袁绍,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从怀中掏出一卷用火漆封口的竹简,高高举过头顶。
“小人奉太尉杨公之命,星夜兼程,特来拜见袁公!”
“杨彪?”
袁绍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与弘农杨氏素有往来,杨彪此人,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是汉室老臣中的领袖人物。董卓乱政,他一直称病不出,如今却派人送信前来,所为何事?
亲卫上前,接过竹简,呈递给袁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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