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盯着韩林看了半晌,突然掐灭了雪茄:行,今天就到这儿。他转身对手下发令,把破碎机撤了,把铁链收起来!又从兜里掏出张名片,兄弟,这是我的电话,以后有事找我。
腐信的重生
夏至当日的清晨,韩林被一阵细碎的声惊醒。他睁开眼,见窗台上放着个粗陶瓮,瓮里盛着半瓮山泉水,水面浮着朵白莲花——是豆腐坊后山的野莲,花瓣上还沾着晨露。瓮底压着张纸条,是小桃儿的字迹:先生,腐魂醒了,李阿公说请您去豆腐坊看看。
韩林披上外衣出门,见院外的老槐树都垂下了枝桠,叶尖挂着的霜花在阳光下闪着光。他沿着青石板路往豆腐坊走,远远就听见的声响——原本寂静的豆腐坊里竟传来了推磨声,吱呀吱呀的,像有人在跟石磨说体己话。
豆腐坊的后窗外,站着个穿靛蓝粗布衫的老人。他腰间别着木勺,手里攥着把木耙,鬓角的白发沾着豆渣,正是昨夜地窖里见到的腐魂。
成功了。他轻声说,腐信已经和地脉融为一体,往后这豆腐坊的石磨,会比从前更润,更劲。
韩林走近,见他脚边放着段新石磨,磨身上的蛛网纹已被磨平,凑近些能闻见清冽的豆香。腐魂抬手,指尖拂过地窖的裂缝,立刻漾起圈圈涟漪。涟漪里浮出幅画面:百亩豆腐坊铺展开来,高的磨棚、矮的案板、挂卤水旗的木架,层层叠叠,像天上的云落在人间。豆腐坊边有小路蜿蜒,路边的老槐树下,有戴靛蓝围裙的阿公教孩童推磨,有扎羊角辫的娃娃捡豆粒,笑声惊起一对白鹭。
这是我记忆里的豆腐坊。腐魂笑了,六十年前,李阿公就是在这儿许的愿,要让我永远守护这豆腐坊。后来他嫁去南庄,走前把我托付给你阿婆。你阿婆用一辈子的时间守着这豆腐坊,直到她去年冬天......
阿婆是在等您回来。韩林说,她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小林子,替我看顾着豆腐坊,等腐魂回来的那天,替我给你李阿公磨块好砚台
腐魂的眼眶泛起水光:你阿婆磨的砚台,我还收在地窖的暗格里。等今晚月亮圆了,我带您去看。
这时,小桃儿举着个竹篮跑来,篮里装着刚摘的野莲:先生!李阿公说,今早的野莲能点出最嫩的豆腐!她把篮往石桌上放,您瞧,我特意挑了最大的!
韩林接过竹篮,见野莲上还沾着白霜,花瓣的粉白里透着亮,像撒了把月光。他伸手接住朵野莲,轻轻一嗅,清甜的香气在鼻尖散开,像极了小时候李阿公点豆腐时,满屋子都是的那种香。
这是...腐信的信。老龟从梁上爬下来,龟壳上沾着新石磨,这野莲是用养出来的,比往年更嫩。他舀了碗山泉水递给韩林,您尝尝,这是地脉的甜。
韩林接过碗,泉水入口清冽,带着股回甘。他突然想起昨夜腐魂说的话:腐不是豆,是天地的味;夏不是热,是生命的醒。原来所谓,从来不是季节的开始,是天地的馈赠,是世世代代攒下的希望。
原来这就是腐魂。小桃儿轻声说。她的发辫上还沾着豆渣,此刻正随着风轻轻摇晃,天不是突然热的,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像阿婆磨的石磨,要等够日子才最润。
尾声·腐韵长
傍晚时分,豆腐坊的灯笼全亮了。李阿公的豆腐摊正支得热闹,十二个穿靛蓝围裙的妇人守着案板,手起手落间,豆浆在案上翻成白浪,豆香像白雾般漫出来。老木匠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捧着个新雕的磨轴扣,扣上刻着腐香传世纹,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这扣能扣在磨轴上,以后谁要是学做豆腐,就来我这讨个。
韩林坐在木椅上,看小桃儿举着木耙跑上台。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月白粗布衫,发辫上别着野莲编的花,见他看过来,眼睛弯成月牙:先生说,夏至是吃面的日子,那我要给豆腐坊里的小腐魂写封信,告诉它们豆腐嫩了!
她清了清嗓子,唱道:夏至到,腐魂醒,新腐满坊唱新谣;真心护,真情守,人间处处是新朝......
歌声飘得很远,惊起了豆腐坊边的白鹭。韩林望着远处的豆腐坊,那里的灯火正翻涌,像在应和他的话。等明年夏至,这些豆香会漫过更多的屋檐,暖更多的心,护更多的人。
夜渐深时,韩林躺在热炕头,听着窗外的蝉鸣声。蝉鸣的声音像谁在轻轻拨弦,和着远处推磨的轻响,织成张温柔的网。他摸出枕头下的磨轴扣——那是白天小桃儿硬塞给他的,说是腐魂送的夏信。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他掀开窗帘,只见只白蝴蝶停在窗棂上,翅膀上沾着豆渣,正歪着脑袋看他。见他出来,那蝶振翅飞进了夜色里,风裹着豆香涌进来,韩林裹紧被子,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但不管多冷的冬天,只要心里揣着颗真心,总能等来春天的——就像这腐魂的老豆腐坊,就像豆腐坊里的腐信,就像小桃儿眼里的光。
窗外,蝴蝶仍在盘旋,像在应和他的话。而更远处,豆腐坊的推磨声正在月光下响起,溅起细小的豆渣——那是夏至前三日的第一声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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