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产期像是一个悬在心头、既期盼又令人隐隐不安的倒计时牌,上面的数字一天天减少,家中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愈发微妙。期待与紧张,如同交织的丝线,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赵志强更是将手机时刻保持满电状态,汽车的油箱永远是满的,那个早已准备好的待产包就放在玄关最显眼的位置,仿佛随时准备提起就走。
这天深夜,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陈美玲在睡梦中忽然被一阵规律性的、下坠般的腹痛惊醒。她起初没有声张,只是静静地躺着,感受着宫缩的力度和间隔。随着痛感越来越清晰,间隔时间逐渐缩短,她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她轻轻推了推身边浅眠的赵志强,声音还带着睡意,却异常平静:“志强,我好像……开始阵痛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赵志强像被按下了弹簧开关,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睡意全无。他打开床头灯,暖黄的光线下,他的脸色甚至比陈美玲还要紧张苍白。“痛得厉害吗?间隔多久?是不是要生了?”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手下意识地就去摸手机看时间。
“别慌,刚开始,间隔还比较长。”陈美玲反而比他镇定,按照产前培训课上学到的知识,安抚着他,“我们先记录一下宫缩时间,你去把妈叫醒,再把待产包拿到车上。”
赵志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按照妻子的指示,先仔细记录了几次宫缩的间隔和持续时间,确认是规律宫缩后,立刻起身行动。他先是轻轻敲响了母亲的房门,压低声音却难掩激动:“妈,美玲要生了!”
房间里立刻传来刘桂兰慌乱又欣喜的应答声和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赵志强则冲到玄关,提起那个沉甸甸的、准备了数月之久的待产包,检查了一遍里面的证件、产褥垫、婴儿衣物等物品,确认万无一失。他的动作快而不乱,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扶着陈美玲下楼,开车前往医院。深夜的街道空旷寂静,只有路灯拉长了影子和车内压抑着的紧张呼吸声。赵志强紧紧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路,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一眼靠在椅背上、眉头微蹙忍受阵痛的妻子,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
“疼得厉害就抓住我的手。”他声音干涩地说。
陈美玲摇摇头,勉强笑了笑:“还能忍,你专心开车。”
到了医院急诊,预定的产科病房早已准备好。值班医生和护士迅速为陈美玲做了检查,确认宫口已开,即将进入产程。看着妻子被推进待产室,赵志强被那道门隔绝在外,只能透过门上的小窗户看到里面忙碌的医护人员身影和妻子躺在床上的侧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焦灼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在产房外的走廊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的雄狮,根本无法坐下。每一次产房门的开合,都会让他心脏骤停,猛地看过去,发现不是他要等的消息,又失望地继续踱步。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手心里的冷汗擦了又冒出来。
刘桂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低声念叨着祈求菩萨保佑、祖宗保佑的话,眼神紧紧盯着产房门口,满是担忧和期盼。
没过多久,接到消息的周正明和孙佳明也先后赶到了医院。周正明虽然极力维持着镇定,但紧抿的嘴唇和不时望向产房的目光,也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孙佳明则陪在赵志强身边,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试图传递一些力量:“强子,别慌,美玲姐肯定没事的,母子一定平安!”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仿佛被无限拉长。产房内偶尔会传出其他产妇的呻吟声,每一次都让门外的赵志强心惊肉跳。他贴在门上,试图听到一点属于美玲的声音,却什么也听不清。那种明知挚爱正在经历巨大的痛苦和考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旁观的感觉,几乎要将他逼疯。他无数次想象着里面的情形,既期盼快点结束,又害怕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是几个小时。当窗外的天际开始泛起鱼肚白,晨曦微露之时,产房那扇紧闭的门,终于再次被从里面打开了。
一位戴着口罩、眼神略带疲惫却含着笑意的护士走了出来,目光扫过门外这群翘首以盼的家属,朗声问道:“陈美玲的家属在吗?”
“在!在!我是她丈夫!”赵志强几乎是扑到护士面前,声音嘶哑急切,“护士,我太太怎么样?她还好吗?”
护士看着眼前这个眼睛布满血丝、紧张得几乎要失控的年轻爸爸,理解地笑了笑,用清晰而愉悦的声音宣布:“恭喜!产妇陈美玲,刚刚顺产一位健康的男宝宝,体重六斤八两,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这四个字,如同天籁,又如同最具威力的定身咒,让赵志强瞬间僵立在原地。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被这巨大的喜悦冲击得失去了反应能力,只是呆呆地看着护士,嘴唇哆嗦着,重复着:“平安?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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