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我相信你”如同一个至关重要的开关，按下去之后，之前横亘在两人之间那堵无形的高墙，轰然倒塌。弥漫在空气里最后一丝紧绷和小心翼翼，也随之烟消云散。
陈美玲依旧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极力压抑着哽咽。赵志强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发顶上，心中一片奇异的平静，仿佛连日来的阴霾被一阵清风吹散，露出了朗朗晴空。
过了一会儿，陈美玲终于抬起手，有些狼狈地擦去眼角的湿润，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再抬头时，眼睛和鼻尖还红着，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甚至带着一种卸下重负后的轻松。
“对不起，我失态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声音还带着一点鼻音。
“没关系。”赵志强摇了摇头，语气温和。他看着她，心中那份因李哲远谣言而产生的、最后一点隐约的不安，在此刻也似乎失去了立足之地。他觉得，是时候彻底清空所有残留的芥蒂了。
“其实，”他沉吟了一下，决定坦诚布公，“那段时间，我心里除了委屈，还有……一些别的。”
陈美玲闻言，立刻专注地看向他，眼神里带着询问和鼓励。
赵志强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李哲远不止一次找过我。他跟我说……说你父母当年的车祸，可能……有些蹊跷。”他说得很慢，注意着陈美玲的反应。
果然，陈美玲的脸色瞬间白了，瞳孔微缩，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这件事，始终是她心底最深的伤疤和禁忌。
“他暗示说，不然公司不会那么顺利落到你手里……”赵志强没有回避，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李哲远的人品，他的话十句有十一句不能信。但是……这种话，像一根毒刺，扎在心里，就算你不信，它也会让你不舒服，让你……忍不住去猜疑。”
他坦诚了自己当时的动摇和不安，这比他单纯诉说被冤枉的愤怒，更让陈美玲感到心痛。原来，在她因为假合同而怀疑他的时候，他也同样因为恶毒的谣言而承受着内心的煎熬。
“不是的！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陈美玲激动地打断他，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被触及逆鳞的愤怒，“我爸妈的车祸是意外！彻底的意外！当时交警有明确的事故鉴定报告！我接手公司，是因为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是因为外公的支持，是因为我不能看着爸妈的心血垮掉！我……”
她的声音哽咽了，那段黑暗的日子是她不愿回首的噩梦。“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看着他们的照片掉眼泪，还要强撑着处理公司一团乱麻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我怎么会……”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再次涌了上来，但这次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被污蔑的委屈和触及伤痛的悲伤。
“我知道。”赵志强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心中最后一丝因谣言而产生的不确定也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心疼。他放柔了声音，“后来孙佳明也证实了那是李哲远胡说八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当时我的状态……并不好。你的不信任，和李哲远的谣言加在一起，让我觉得……很累，也很失望。”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剖析自己当时的内心，那份混杂着被背叛的痛苦、对未来茫然的疲惫，以及被恶意中伤后的无力感。
陈美玲听着，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慌。她一直只从自己的角度感受愧疚，却从未如此真切地体会过赵志强当时所承受的双重打击。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除了重复道歉，不知还能说什么来表达自己此刻的悔恨，“我不该给你雪上加霜……我明明知道李哲远是什么人，却还是……”
“都过去了。”赵志强轻声打断她，目光沉静而包容，“现在说开了就好。那些谣言，那些误会，都让它过去吧。”
他的宽容，像温暖的泉水，缓缓流淌过陈美玲满是裂痕的心田。她看着他，泪水模糊中，他的面容却格外清晰、可靠。
“那你……”她吸了吸鼻子，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希冀，“真的……不怪我了吗？”
赵志强看着她小心翼翼求证的样子，心里软成一片。他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了误会发生后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释然和温和的笑容。
“嗯，不怪了。”
这三个字，彻底为今晚这场深入的夜谈，也为过去那段灰暗的日子，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最后一点残留的隔阂也烟消云散。一种比之前工作默契更深层次的东西，在彼此心间建立起来。那是经历过猜忌、伤害、痛苦，最终又被真诚和信任洗涤过后，更加坚固、更加通透的理解与联结。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办公区的挂钟指针悄悄滑过了午夜十二点。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赵志强站起身，动作自然流畅，仿佛这本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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