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清晨,黄海之滨的雾气还未散尽,海印寺的晨钟在潮湿的空气中回荡。我站在石阶上,望着远处海天相接处泛起的鱼肚白,女娲娘娘的身影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她身披七彩霞衣,脚下踏着祥云,身旁的精卫鸟衔着一根闪着金光的羽毛。海风带着咸腥味扑面而来,我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粗布衣衫,却见女娲娘娘朝我轻轻挥手,那根羽毛便飘落在我掌心,触感温热,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颤动。
去北海道看看吧。女娲娘娘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我正要询问缘由,却发现她的身影已化作缕缕云烟消散在晨光中。低头看时,掌心的羽毛突然迸发出刺目光芒,我慌忙闭眼,再睁开时,羽毛已恢复如常,只是边缘处多了几道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
回到临时栖身的渔村小屋,我辗转难眠。木窗被海风吹得吱呀作响,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小蝶蹲在墙角整理药篓,草药的气味混合着屋内潮湿的霉味,让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漫长。明日我要去北海道。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小蝶的动作顿了一下,月光照在她半边脸上,我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平静。
我随你去。她只说这一句,便继续低头捣药,石臼与药杵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我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想起三年前在岭南瘟疫中救下这个姑娘时,她也是这样沉默寡言。窗外传来海浪拍岸的声音,远处灯塔的光柱扫过海面,像一把利剑劈开黑暗。
天边刚泛起蟹壳青时,我们已收拾妥当。小蝶不知从哪找来件蓑衣披上,腰间别着她从不离身的药囊。我将女娲娘娘赐予的羽毛小心收进铁皮袋,那袋子是去年在蜀中时,一个疯癫道人硬塞给我的,表面布满锈迹却意外结实。推门而出时,独眼房东正蹲在院角抽旱烟,那只浑浊的独眼在晨雾中闪着诡异的光。他吐着烟圈嘟囔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也不想听清。
羽毛在掌心展开的瞬间,我感觉到某种古老的力量在血脉中苏醒。它逐渐扩大,边缘泛起珍珠般的光泽,最后变成足以承载两人的大小。小蝶率先踏上去,动作轻盈得像片落叶。我紧随其后,铁皮袋在腰间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当双脚完全离开地面时,一阵眩晕袭来,我看见脚下的渔村迅速缩小,变成地图上的一个小点。风在耳边呼啸,云层从身旁掠过,带着沁凉的湿气。小蝶的头发在风中飞舞,有几缕拂过我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飞行中,羽毛偶尔会突然下坠,又猛地拔高,像是有意识的活物在戏耍我们。有次颠簸得厉害,我不得不死死抓住羽毛边缘,指节都泛了白。透过云层的缝隙,我看见湛蓝的海面逐渐变成墨色,远处一道白线正以惊人的速度向海岸推进。小蝶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指尖冰凉,我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那不是什么白线,是高达数丈的海浪,正咆哮着扑向陆地。
降落在札幌车站前的广场时,混乱已经蔓延。人群像无头苍蝇般四处奔逃,尖叫声此起彼伏。我的靴子刚接触地面,就感觉到细微的震颤从脚底传来。远处传来建筑物倒塌的轰鸣,混着玻璃碎裂的脆响。一个穿校服的少女跌倒在喷泉边,书包里的课本散落一地,她试图爬起来,却被涌来的人潮再次撞倒。我冲过去扶她时,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樱花香气,混合着恐惧的汗味。
这不是天灾!我站在喷泉边缘的石雕上大喊,声音淹没在嘈杂中。铁皮袋突然剧烈震动,五彩石自己跳了出来,悬浮在我面前旋转。它发出的光芒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数百双惊恐的眼睛望向我们。我深吸一口气,海风里夹杂着某种化学品的刺鼻气味。看看你们的海!看看你们的土地!我指向远处冒着浓烟的工厂区,核废料正在侵蚀海洋,生化实验的毒气渗入土壤...
话音未落,破空声从右侧袭来。小蝶的身影快得模糊,她抬手时,我看见子弹在她掌心旋转,铜壳上还冒着青烟。紧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她像在表演某种诡异的舞蹈,每次抬手都精准截住子弹。五彩石在我周围形成淡金色的屏障,跳弹在上面溅起火星。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有人跪地祈祷,更多人抱头鼠窜。
最危险的时刻,羽毛突然从铁皮袋中挣脱,在我们头顶展开成巨大的屏障。小蝶拽着我跃上去的瞬间,我瞥见广场边缘的狙击手正在换弹匣,他身后的广告牌上还印着某核电公司的宣传语:清洁能源,美好未来。羽毛腾空时,下方传来零星的枪声,但很快就被呼啸的风声取代。
返程的飞行比来时更加颠簸。小蝶始终紧握着我手腕,她掌心有子弹摩擦留下的焦痕。我低头看时,北海道已变成地图上一块被墨水浸染的污渍,海浪正吞噬着城市的光亮。铁皮袋里,五彩石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悲叹。当熟悉的北方山峦出现在视野中时,天已全黑,只有我们乘坐的羽毛散发着幽蓝的微光,像夜空中的一颗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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