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春分,玄殇寨的山楂林抽出了新绿,嫩得能掐出水来。小菊的孙女牵着一串纸鸢,沿着当年甄珠和沈眠走过的小径往启星堂跑,纸鸢上画着两颗依偎的星星,线轴在她手里转得飞快,笑声惊起了枝头的麻雀。
“慢点跑,别摔着!”身后传来阿木的声音,她的背也有些驼了,手里拄着根竹杖——那是用最粗的山楂树枝做的,上面刻着细密的星纹,是小菊当年亲手为她削的。阳光透过新叶的缝隙落在她的白发上,像撒了把碎银,却依然能看出当年举着星盘问东问西的模样。
小女孩停下脚步,举着纸鸢回头笑:“奶奶,你看这星星飞得好高!像甄珠先生和沈眠先生在天上看着咱们呢。”
阿木走到她身边,顺着纸鸢的方向望去。天空蓝得像块洗过的棉布,纸鸢上的星星在风里轻轻晃,真像两颗永远不分离的星。她想起小时候,沈眠先生也是这样,指着天上的星轨告诉她:“星星不会走,就像真心不会变。”
***启星堂的“承星角”前,围满了新来的孩子。
小菊的儿子正在给孩子们讲那半块绣了一半的山楂花帕。他的声音和小菊很像,温和里带着坚定:“当年甄珠先生手抖得厉害,连针都拿不稳,却还是想给沈眠先生绣完这朵花。沈眠先生说,‘不用绣完,这样就很好’,因为她知道,这针脚里藏的不是花,是心意。”
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小手轻轻抚过陈列架上的旧物:那支甄珠先生用过的炭笔,笔杆上的牙印已经磨平了;那个沈眠先生编的竹篮,篮底的星纹依然清晰;还有玄风长老留下的“长守”竹牌,被无数双手摸得温润如玉。
“先生,”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指着角落里的陶罐问,“这是什么呀?”
那是个半旧的陶罐,上面贴着张泛黄的纸,写着“岁月酒”三个字,是当年埋在启星堂后的最后一坛酒,如今开封了,就放在这里当念想。小菊的儿子拿起陶罐,往每个孩子的小碗里倒了点,酒液呈琥珀色,带着淡淡的甜香。
“这是先生们酿的酒,”他笑着说,“尝尝,这就是岁月的味道。”
孩子们抿着酒,有的咂咂嘴说甜,有的皱着眉说有点涩。小菊的儿子看着他们的样子,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阿木奶奶也是这样,让他尝这酒,告诉他:“甜里的涩,才是日子本来的味道。”
***药庐里,启明珠被供奉在最显眼的位置。
珠子的光比当年更温润了,表面的星纹在光下流转,像有活的星河在上面游走。守着药庐的是阿水的重孙女,她穿着件靛蓝布袍,和当年的阿水一样,银簪绾着发,手里捧着本翻得卷了边的药书——那是阿水亲手抄的,上面还夹着干枯的星蓝草标本。
“这味星蓝草,要采带露水的才管用,”她正在给学徒们讲课,声音清越得像山涧的泉,“当年阿水先生就是这样教的,说‘药要真,心要诚,才能对得起病人,对得起先生们’。”
学徒里有个眉眼像极了林萱的小姑娘,正认真地记着笔记,发间系着根红绸带——这是药庐的规矩,每个学医的姑娘都要系红绸,说能沾着先生们的灵气。她忽然举手问:“先生,启明珠真的能辨出百毒吗?”
阿水的重孙女拿起启明珠,珠子的光落在药书上,映出淡淡的星纹:“不是珠子能辨毒,是握着珠子的人心能辨毒。当年阿水先生说,‘心要是干净的,什么毒都藏不住’。”
她把珠子放回原位,目光落在墙上的画像上。那是阿水的画像,穿着药袍,手里捧着启明珠,眉眼间的温柔像极了当年的张爷爷。画像旁边,挂着一串山楂干,是今年新晒的,红得像串小灯笼。
***玄山奶奶的重孙女已经是寨子里的族长了。
她正在祠堂前的空地上,指挥着族人翻修石匣。定魂珠还安稳地放在里面,三百年了,它像个沉默的老者,见证着玄殇族的变迁,却依然散发着柔和的光。几个年轻的族人正在往石匣上雕刻新的星纹,是根据阿木奶奶传下来的星图刻的,比原来的更细致。
“慢着点刻,”她叮嘱道,“这星纹不能错,错了就对不起先生们了。”她的声音像玄山奶奶,爽朗里带着威严,手里握着的拐杖,是玄山当年用过的,上面刻着“守土”两个字。
一个年轻的族人停下凿子问:“族长,您说当年甄珠先生和沈眠先生,是不是早就知道咱们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她直起身,看着远处的山楂林,新绿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晃,像无数只小手在打招呼:“她们不一定知道,但她们一定信。信咱们能守住这寨子,信咱们能把日子过好,信这山楂林每年都会红透。”
正说着,小菊的孙女举着纸鸢跑了过来,纸鸢上的星星在阳光下闪着光:“族长奶奶,阿木奶奶说,要在山楂林最粗的那棵树下埋新的酒坛,让我来问问什么时候开始酿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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