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乾清宫那沉重殿门的刹那,深秋的寒风如同冰冷的刀锋,瞬间割在袁承志的脸上,也让他翻腾的心绪为之一清。手中的卷宗沉甸甸的,仿佛不是纸张,而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掌心灼痛。身后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宫殿,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巨兽,将他与那位疲惫而多疑的皇帝一同吞没,又在此刻悄然吐出。
骆养性依旧等在殿外,见他出来,并无多余言语,只是微微颔首,便引着他循原路向外行去。宫道幽深,两侧高墙投下浓重的阴影,唯有他们孤独的脚步声在回荡。袁承志沉默地跟在后面,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崇祯那番交织着愤怒、无力与算计的言语,以及最后那句近乎认错却又固守“纲常”的表述。
父亲袁崇焕那张模糊而又深刻的面容,与崇祯那憔悴而锐利的眼神不断交替闪现。恨吗?自然是恨的。但那恨意之中,似乎又掺杂了些许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煌煌天家,这巍巍朝堂,原来内里已是如此千疮百孔,危机四伏。
“袁公子,就此别过。”行至东华门外,骆养性停下脚步,对袁承志拱了拱手,脸上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冷峻模样,“陛下之意,你已明了。好自为之。”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便带着缇骑消失在宫门之内,将袁承志独自留在了这寂静而危险的皇城根下。
袁承志站在冰冷的夜风中,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卷宗小心纳入怀中。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仅仅是一个为父报仇的江湖客,更成了一枚被皇帝亲手投入这浑浊棋局的棋子。前路,注定更加凶险。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决定先返回钱府与黄真、温青汇合。然而,他刚转入一条相对僻静的巷道,一股极其细微、却凛冽如实质的杀气,便如同蛛丝般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
有埋伏!而且绝对是顶尖的高手!
袁承志瞬间警醒,混元功自发运转,周身气息内敛,右手已虚按在金蛇剑柄之上。他脚步未停,依旧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仿佛毫无察觉,但全身肌肉已然绷紧,感官提升至极致,留意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动。
巷道深邃,月光被两侧高耸的院墙切割,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前方不远处,一棵枯死的老槐树虬枝盘结,在夜风中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就在他即将走过那棵槐树的刹那——
“咻!”
一道乌光,毫无征兆地自槐树茂密(尽管已枯)的枝干中激射而出!速度之快,犹如电光石火,目标直指袁承志后心大穴!这暗器来得无声无息,角度刁钻至极,若非袁承志早有防备,绝难躲过!
几乎在乌光出现的同一时间,袁承志动了!他并未回头,也未闪避,而是足下猛地一蹬,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前疾冲,同时腰间发力,硬生生在半空中拧转身形,金蛇剑随之出鞘,划出一道暗金色的诡异弧线,并非格挡,而是精准无比地迎向那道乌光!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火星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那枚乌黑透骨钉被金蛇剑点中侧面,方向顿时偏转,“夺”地一声深深钉入了对面的墙壁!而袁承志也借着这一点之力,身形飘然落地,持剑凝立,目光冰冷地望向那棵槐树。
“好身手!好快的剑!”一个沙哑而带着几分讶异的声音自槐树上响起。随即,一道瘦削的黑影如同没有重量般,自枝桠间缓缓飘落,悄无声息地站在巷道中央,挡住了去路。
此人同样一身黑衣,但与东厂番子的制式服装不同,更为贴身利落,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如同寒星般的眸子。他手中并无兵刃,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毒蛇盘踞、蓄势待发的危险感觉。
“阁下何人?为何拦路?”袁承志沉声问道,心中警惕更甚。从此人方才发射暗器的手法与此刻显露的身法来看,其武功绝不在那晚荒园中的东厂档头之下,甚至可能更为难缠。
那黑衣人并未回答,只是上下打量着袁承志,目光尤其是在他手中的金蛇剑上停留良久,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与忌惮。“金蛇剑……果然名不虚传。”他沙哑地笑了笑,“袁公子,有人想请你去个地方做客,并无恶意,只是想与你谈谈。”
“若我不愿呢?”袁承志语气平静,体内混元内力已悄然流转,灌注剑身。
“那恐怕……就由不得袁公子了。”黑衣人声音转冷,话音未落,他身形陡然一晃,竟如同化作三道淡淡的虚影,从不同方向向袁承志扑来!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分不清孰真孰假!
又是诡异的身法!
袁承志心头一凛,不敢大意,金蛇剑瞬间挥洒开来,剑光如同泼洒的墨汁,在身前布下一道暗金色的剑幕!他并未急于分辨真假,而是以不变应万变,守住周身要害。
“嗤嗤嗤!”三道虚影几乎同时撞上剑幕,发出如同裂帛般的声响!其中两道瞬间消散,而中间那道却凝实不散,一只枯瘦的手掌如同鬼爪般穿透剑幕,五指指尖闪烁着幽蓝光芒,直抓袁承志咽喉!掌风未至,一股甜腥阴寒之气已然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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