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夜林中恶斗,袁承志愈发谨慎。他不敢再走易于设伏的官道,转而循着山野小径,昼伏夜出,专挑人迹罕至之处前行。饶是如此,他依然能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窥视,如芒在背。那黑衣人与灰衣汉子虽受伤败退,但其背后的势力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他心中牵挂师父交付的寻访大师兄黄真之事,更对那封写给南京水鉴先生的信件所蕴含的、可能与父亲冤案相关的线索充满期待。然而,当下首要之事,是尽快摆脱这潜在的追踪,并设法弄清敌人的来路。
如此又行了数日,已进入河南南阳地界。此地虽非前线,但距离烽火连天的陕西、湖广已然不远,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紧张与萧条的气息。流民明显增多,拖家带口,面黄肌瘦,沿着道路蹒跚而行,眼中尽是茫然与绝望。时而有快马加鞭的驿卒或者神色仓皇的溃兵呼啸而过,卷起漫天尘土。
这一日晌午,袁承志来到一个名为“石佛店”的镇子外。镇子不大,土坯围墙多有残破,镇门处虽有几名乡勇打扮的人持着简陋的刀枪把守,但个个面带菜色,神情萎靡,显然只是摆个样子。
袁承志正准备入镇寻些吃食,顺便打听一下消息,忽听得镇内传来一阵哭喊喧哗之声,紧接着便见镇门处那几名乡勇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脸上尽是惊恐之色。
“不好了!‘一阵风’来了!快跑啊!”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嗓子,镇外原本或坐或卧的流民顿时炸开了锅,如同受惊的鸟兽般四散奔逃,场面一片混乱。
“‘一阵风’?”袁承志眉头一皱,这名字听起来像是某股流寇的绰号。他闪身躲到路旁一棵大树后,凝目向镇内望去。
只见镇内尘土飞扬,数十骑人马如旋风般冲了出来。这些骑手个个面目凶悍,衣衫杂乱,手中挥舞着雪亮的马刀、长矛,口中发出尖锐的唿哨,如同群狼出猎。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满脸虬髯,独眼,戴着一顶破旧的范阳笠,手中一柄鬼头大刀寒光闪闪,气势汹汹,想必就是那“一阵风”了。
这群马贼显然不是来劫掠普通流民的,他们的目标明确,冲出镇门后,并未理会四散逃命的百姓,而是径直朝着官道的一个方向扑去。那个方向上,正有一支约二三十人、带着几辆大车的队伍在缓慢前行,看衣着打扮,像是一支小型的商队。
那商队显然也发现了马贼,顿时一阵大乱,车夫拼命鞭打牲口,护卫们则纷纷抽出兵刃,结成一个简陋的圆阵,将车辆护在中间,但人人脸上都带着绝望之色。他们人数既少,又多是步卒,如何抵挡得住这数十如狼似虎的马贼?
“哈哈哈!孙老头!识相的留下货物,饶你们不死!”那独眼首领“一阵风”纵声狂笑,声若洪钟,马蹄翻飞,转眼间便已逼近商队。
商队中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面如死灰,颤声喊道:“崔寨主!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这趟货只是些布匹药材,值不了几个钱,您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吧!我们愿奉上所有钱财……”
“呸!”“一阵风”啐了一口,狞笑道,“少跟老子来这套!有人出大价钱要你们车里的东西,还有你们小姐的命!认命吧!”说罢,鬼头大刀一挥,厉声喝道,“兄弟们,杀!男的全宰了,女的带走!”
马贼们齐声呐喊,如同乌云压顶般冲向商队圆阵。刀光闪烁,血光迸现,顷刻间便有数名商队护卫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圆阵摇摇欲坠。
袁承志藏身树后,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本不欲多管闲事,江湖仇杀,各有因果。但这股马贼手段凶残,目标明确,竟是受人指使要杀人越货,甚至连女眷都不放过,实在过于歹毒。尤其那“一阵风”口中“有人出大价钱”之语,更让他心中一动,隐隐觉得此事或许并非简单的劫掠。
眼见商队即将覆灭,那管家模样的老者已被一名马贼砍翻在地,几辆大车被团团围住,车中传来女子惊恐的尖叫。袁承志不再犹豫,正欲出手,却异变又生!
就在马贼们即将攻破最后防线之际,商队中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车帘猛地掀开,一道矫健的青色身影如同燕子般掠出,手中一道银光如同匹练般舒展开来,竟是一柄软剑!
那持剑之人是个年轻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身穿淡青色劲装,身形苗条,面容秀丽,但此刻柳眉倒竖,杏眼含煞,手中软剑抖动,化作点点寒星,疾刺向冲得最近的几名马贼!
“叮叮当当”一阵急促的金铁交鸣之声,那几名马贼竟被她这突如其来、迅捷灵动的剑法逼得连连后退,其中一人手腕中剑,马刀“哐当”落地。
“保护小姐!”商队中剩余的几个忠心护卫见小姐亲自出手,精神一振,奋起余勇,拼命抵挡。
那青衣少女剑法精妙,显然出自名门,内力也颇有根基,软剑在她手中如同活物,时而成鞭缠绕,时而成剑直刺,灵动非凡,一时间竟将马贼的攻势阻了一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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