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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旌旗在林芝河谷飘扬了半年。这半年,并非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懈怠,而是一场比正面厮杀更为考验意志、智慧与耐力的漫长博弈。陆弘毅的“锁、压、诱、震”四字方略,如同四根无形的巨柱,牢牢支撑起帝国在西藏东部的统治架构,并以一种缓慢而不可抗拒的力道,持续向拉萨施加着压力。
林芝:秩序的重构与耐心的淬炼
林芝总督行辕,已成为帝国在雪域高原实质上的权力中枢。这半年间,变化是深刻而细微的:
· 流官体系的扎根: 随陆弘毅前来的文官系统,已不再仅仅处理军务协理。他们开始系统性地推行帝国的治理模式。户籍田亩的清查在武力保障下艰难推进,尽管阻力重重,但至少在一些核心区域,帝国的税赋徭役制度得以初步建立。官办学堂里,朗朗读书声与诵经声形成奇特的交织,少数蕃民子弟已能书写简单的汉字。集市在军队的保护下日益繁荣,来自四川的货物与本地特产在此交汇,一种新的经济秩序正在萌芽。
· 军队的“深耕”与“淬火”: 帝国大军并未因长期对峙而松懈。格桑严格执行轮训制度,部队以极高的强度进行适应性训练和战术演练。高原的严寒、稀薄的空气,已然成为他们熟悉的“战友”。更重要的是,军队开始有组织地参与地方建设——修缮道路、兴修小型水利、帮助屯垦。这既是维持战力、改善补给的手段,也是一种无声的宣传,向当地民众展示着帝国带来的“秩序”与“建设”。士兵们脸上的高原红愈发深邃,眼神也愈发沉静锐利,他们已真正成为一支能够在这片土地上长期存在和作战的“高原铁军”。
· 情报网络的织密: 韩震的触角伸得更远、更深。不仅限于军事动向,拉萨城内物价的波动、贵族间的宴饮闲谈、寺院内部的微妙分歧、乃至市井百姓的怨言,都通过各种渠道汇入林芝。陆弘毅的案头,每日都有厚厚一叠来自拉萨的情报分析,他对那座圣城的了解,甚至可能超过了某些深居布达拉宫的贵族。
拉萨:窒息下的煎熬与裂变
对于拉萨而言,这半年是缓慢失血、濒临崩溃的过程。
· 经济的寒冬: 帝国的封锁并非完全密不透风,但那只是对空气流通的仁慈。关乎民生的茶叶、盐巴、布匹,价格已飙升至天文数字,普通民众和下层僧侣的生活陷入极度困顿。黑市横行,但杯水车薪。曾经繁华的八角街头,如今多了许多面带菜色、眼神麻木的身影。经济的崩溃,从根本上瓦解着拉萨政权的统治基础。
· 人心的离散: 帝国“只诛首恶、保境安民”的宣传,伴随着那些从东部逃难或交易归来者口述的“见闻”(帝国控制区的相对稳定),不断侵蚀着拉萨的人心。恐惧与怨恨,逐渐从指向帝国,转向了无法带领他们走出困境的拉萨当局。贵族们开始暗中变卖资产,谋求后路;一些中小寺院为了获得布施和生存物资,开始与林芝方面暗通款曲。
· 政治的死局与挣扎: 主战派的声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已近乎消失,但主和派内部也在为“如何和”、“以什么条件”而争吵不休。摄政第司·桑结嘉措承受着内外夹击的巨大压力,既要与林芝方面进行艰难的秘密磋商,又要安抚内部各种势力,还要应对来自宗教高层的质询。拉萨的统治核心,仿佛一座在风雨中飘摇的破旧宫殿,随时可能坍塌。
墨脱:从奇兵到基石
赵元佑部在墨脱的半年,是生存的胜利,也是战略价值的升华。
他们不仅彻底站稳了脚跟,更将影响力辐射到周边更大的区域。与门巴、珞巴族的关系从合作走向了融合,帝国的影响力通过这条隐秘的通道,悄然渗透到藏南地区。赵元佑的营地,已成为帝国在东南方向一颗稳固的战略基石,其存在本身,就是对拉萨持续而有效的战略牵制。
最后的信号:临界点的到来
半年的等待,终于走到了尽头。
这一日,韩震亲自带来了一份绝密情报,并非来自探子,而是来自布达拉宫内一位重量级人物(可能是某位倾向和平的噶伦或高级僧官)的亲信。情报内容言简意赅:“内讧已平,和议乃唯一生路,使团不日即发,然内部仍有暗流,需帝国稍施‘临门一脚’之威,以固其心志。”
陆弘毅看着这份情报,脸上露出了半年以来最为释然的表情。他明白,拉萨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现在需要的,是打破最后一丝侥幸,让和平的进程不可逆转。
他立刻召见格桑。
“格桑将军,拉萨使团即将出发。在其抵达之前,我要你,进行一次‘极限威慑’ 行动。”
“请大帅明示!”
“集结你部最精锐的五千人马,前出至拉萨守军目力可及之最近距离。不攻击,不挑衅,只是列阵——披坚持锐,旌旗尽展,弓弩上弦,‘旋风炮’就位。让他们清清楚楚地看到,我军的兵锋,距离他们的城墙,只有咫尺之遥!我要让他们出城谈判的每一步,都能感受到背后那冰冷的锋芒!”
“末将明白!定让拉萨上下,最后一次,真切感受何为天兵之威!”
数日后,当拉萨的和谈使团怀着复杂忐忑的心情,走出圣城,向东而行时,他们看到的,是在晨光中巍然矗立、铠甲反射着刺眼寒光的帝国军阵。那森然的杀气,那如林的刀枪,那沉默中蕴含的毁灭性力量,成为了压垮他们内心最后一丝犹豫的巨石。
半年的等待,如同一场漫长的发酵。帝国用耐心、实力和策略,将军事胜利的果实,催熟为了政治臣服的甘醴。当拉萨的使团终于踏上通往林芝的道路时,雪域高原的历史车轮,已然无可阻挡地驶入了新的轨道。这半年,非是虚度,而是帝国意志最深沉、也最有效的彰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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