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礼部衙门时,苦楝心头那股莫名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与往日前来核查文书时或明或暗的抵触不同,今日的礼部显得格外安静,一种压抑的、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笼罩着这座掌管天下礼仪教化的官署。
来往的官吏们个个面色凝重,步履匆匆,眼神躲闪,仿佛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苦楝径直找到负责接待的吏员,说明来意,要见员外郎赵大人。
谁知,那吏员的反应让苦楝心情瞬间阴沉了许多。
那吏员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了几下,才颤声道:“苦…苦院使……您,您来晚了……赵大人他……他今早……殁了!”
“什么?!”苦楝心头猛地一沉,仿佛被重锤击中。
线索刚刚指向此人,他怎么就死了?是灭口?还是……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怎么死的?何时?在何处?”苦楝一把抓住那吏员的胳膊,语气急促。
“就…就在刚刚,大概一刻钟前,在…在他自己的值房内……突然就……小的也不清楚啊!”吏员吓得魂不附体。
一刻钟前,自己查完那翰林学士的房,大概也是一刻钟前……看来是有人一直在监视我等行踪,否则怎会如此巧合!?
心绪沉重的苦楝不再多问,立刻让吏员带路,赶往赵员外的值房。至尘等人紧随其后,面色同样凝重。
‘趁尸体新鲜,现场完好,得尽快……’
苦楝想着,不觉加快了脚步。
值房外已有几名礼部官员和衙役守着,人人面带惊惶。
苦楝亮明身份,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混合着墨香与一丝若有若无杏仁苦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内陈设雅致,书案整齐,并无打斗痕迹。
‘没有打斗,房间整齐……看来赵员外死前并不疯癫呐……’
说实话,这可不是苦楝想看到的,这也就变向说明了,赵员外的死,与“三尸蛆”大概无关了;但也说明了,赵员外是“文祸”的关键人物之一了……
赵员外穿着官袍,仰面倒在太师椅上,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一种极度的痛苦与难以置信的表情,嘴角残留着一丝半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他面前的书案上,摆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茶水。
苦楝快步上前,仔细查验。
他先是排除了“三尸蛆”的可能,赵员外身上并无那种阴冷妖气侵蚀的痕迹,瞳孔也未呈现被迷惑的浑浊。
紧接着,他注意到赵员外指甲微微发绀,皮肤隐隐透着一种不自然的桃红色,掰开其口腔,能闻到那股淡淡的杏仁苦味。
“是中毒。”苦楝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杯残茶。
他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拿起,仔细观察,茶汤颜色并无异常,但杯沿处,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与旁边瓷器釉色略有不同的残留物,若非他眼力过人,几乎无法察觉。
“至尘,验毒。”
至尘道人上前,取出一枚银针探入茶汤,银针并未变黑。他又取出一个小瓷瓶,滴入几滴特制的药液,茶汤依旧没有明显变化。
“不是寻常砒霜之类的矿物毒。”至尘皱眉。
“此人谨慎非凡,杀伐亦是果断……恐怕查不出什么了……”至尘从怀中掏出一张符,轻轻贴在了死者额头上。
这是“安魂符”,顾名思义,有安魂作用。死去不久的人魂魄来不及离体,此时对身体的每一处都有比活着更敏锐的感知,若是不让魂魄安息下来,强行对尸体动手动脚,可能会沾染晦气,影响生者气运。
苦楝闻言,心中自是了然,下毒者很是谨慎。他看了一眼赵员外,却没有上手去查探,转而开始搜查赵员外的值房。
“若他真是那‘定魂香’的传播者,那么在他生活工作的地方定然还藏有‘定魂香’,那幕后真凶,不可能只让他杀那几个翰林学士便善罢甘休吧……”苦楝一边说着一边在值房内四处走动,细细探察起每一处可能藏物的地方。
果然,在书架的隐秘处,他找到了一个与周学士书房里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紫檀木笔筒,里面同样设有暗格,藏着那种特制的“定神香”。
除此之外,他还在赵员外的书案抽屉里,发现了一份礼单草稿,上面罗列着多位官员的名字,后面标注着馈赠物品,其中赫然包括了周学士等几位“文祸”受害者,所赠之物正是这种紫檀木笔筒。
赵员外就是那个赠送“定神香”的人。他果然是“文祸”链条上的关键一环。
然而,他自己却死了,而且不是死于他散布的妖物,而是被人毒杀。
苦楝立刻唤来了当时在值房外伺候、第一个发现赵员外死亡的丫鬟。那丫鬟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早已吓得魂不守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莫怕,将你今早所见,细细道来,不可遗漏半分。”苦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
丫鬟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大人……奴婢,奴婢今早如常给赵大人送新沏的雨前龙井……大人当时正在看书,接过茶喝了一口,还夸今年的新茶不错……奴婢就退下了……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奴婢想着大人茶水该凉了,想去换一杯,谁知……谁知一推门,就看见大人……大人他……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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