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表面的平静未撑过半日,大观园深处的滴翠亭外,已燃起了无名火。
前番刘姥姥游园时,几句乡下趣事里藏着的暗讽,宝玉与湘云浑然未觉,却被薛宝钗记了个分明。
待刘姥姥一走,她便寻到史湘云,添油加醋拆解开来:“云丫头,你是实诚人,没听出那婆子的门道。”
“她哪是说趣事,分明是笑你和宝兄弟养在深闺不晓世事,连个乡下婆子都敢编排咱们的不是。”
史湘云本就心高气傲,最受不得半点委屈,闻言顿时炸了毛,拍着桌怒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婆子!也配笑话我?连带着她那外孙,也不是什么安分东西!”
她心里本就憋着气:贾赦为贾琮请了当世大儒授文、武师教武,如今连贾环、贾兰和板儿都跟着沾光,每日有专人接送求学,反观她的“爱哥哥”宝玉,不过是偶尔去家塾混日子。
这般落差,早让她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被宝钗一挑,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贾赦:有病?有病就去治 ,那也不是我儿子!
宝钗:那是我相公!用你抱不平?
恰是午后,贾琮刚下学,怕板儿闷得慌,便牵着他往园子里逛,一路走到滴翠亭。
刚转过回廊,迎面就撞上了宝玉、湘云与宝钗,真真是冤家路窄。
贾琮不知其中纠葛,只依着礼数微微躬身行礼,板儿也学着他的模样,小身子笨拙地弯了弯。
宝玉还在愣神,史湘云已满眼怒火,死死盯着板儿,就是这乡下小子的姥姥,敢笑话她和宝哥哥!如今这小子还跟着贾琮作威作福,凭什么!
“你们也配在园子里闲逛?”湘云突然上前,趁着贾琮不备,猛地伸手推在板儿肩上。
板儿正站在滴翠亭的石阶边缘,被这一推顿时失衡,身子往后仰去!
石阶下便是坚硬的青石板,若后脑勺磕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贾琮惊出一身冷汗,眼疾手快拽住板儿的胳膊。
可他年纪尚小,力气不足,被板儿的惯性一带,两人双双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摔在石阶上。
贾琮的手肘磕在石头上,瞬间红了一片,却顾不上疼,第一时间将板儿护在怀里。
板儿吓得“哇”地哭出声,紧紧攥着贾琮的衣襟。湘云却尤不解气,抬脚就要往板儿身上踹:“乡下野种,也敢来贾府碍眼!”
旁边草丛微微晃动,仿佛被风吹动一般,贾琮眼神飘过去,草丛便不动了。
“住手!”贾琮忍着疼,猛地撑起身子挡在板儿面前,小小的身影绷得笔直,眼神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冷冽,“云姑娘,板儿是老太太应允留下的客人,你为何对他动手?”
“我动手又怎样!”湘云叉着腰,骄纵地嘶吼,“他姥姥敢笑话我们,他就该受罚!还有你,一个庶出的小子,也配占着好先生?”
“连环儿和这野种都跟着沾光,宝哥哥却连正经先生都没有,你们凭什么!”
宝玉站在一旁,脸上满是尴尬,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
宝钗则掩着唇,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嘴上却假意劝道:“云丫头,别气了,不过是个孩子,犯不着动这么大肝火。”
“什么孩子!”湘云瞪着贾琮身后的板儿,怒火更盛,“他就是个带晦气的乡下种!”
贾琮皱紧眉头,语气愈发沉稳,字字清晰:“刘姥姥是无心之言,与板儿无关,云姑娘迁怒于孩童,有失大家闺秀的身份。”
“再者,先生是父亲安排的,宝二哥若想求学,父亲自然会周全,何苦拿旁人撒气?”
这话正中要害,戳中了湘云心里的痛处,她怎么敢求贾赦?宝玉怎么敢求?
她气得脸色发白,扬手就要打贾琮:“你个庶子也敢教训我!”
贾琮却不躲不闪,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虽轻却带着力道:“我虽庶出,却知礼义廉耻,不欺弱小,不迁怒旁人。”
“云姑娘身为侯府小姐,却这般行事,倒不如乡下孩童懂规矩。”
湘云被堵得哑口无言,扬起的手僵在半空,气得浑身发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宝玉见状,终于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云妹妹,算了,别跟小孩子置气。”
“谁跟他置气!”湘云甩开宝玉的手,狠狠瞪了贾琮一眼,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跺着脚,带着一肚子火气转身跑了。
宝钗见状,对着贾琮虚虚笑了笑:“贾琮弟弟也别往心里去,云丫头就是性子急了些。”说罢,也跟着宝玉离开了。
滴翠亭畔终于安静下来,贾琮松了口气,转身扶起还在抽泣的板儿,揉了揉他的头:“别怕,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史湘云气冲冲跑远没多久,贾赦的身影已风风火火闯入园中,一路直奔滴翠亭。
有人通知贾赦,贾琮和板儿受了欺负,心头猛地一紧,连手头的事都抛在脑后,脚步急促得带起风声。
远远望见贾琮正扶着板儿站在亭下,贾赦快步上前,却没像寻常父亲那般厉声呵斥或急切揽过,只是先放缓了脚步,眼神飞快扫过贾琮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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