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旁的段艺宏突然开口:
“一个人在城市里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也不在意……仔细想想,真是让人后背发凉。”
他看向李鼎,眼神里带着一股子通透:
“穷人和富人,本来就生活在两个世界。
富人偶然出现在穷人的生活里,就像神明一样,可以随意决定穷人的生死,这对穷人来说,往往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富人用他们光鲜的外表和华丽的伪装,对惠美这样的女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但他们空虚的灵魂,决定了他们对待惠美,就像收集一个玩具,根本不会有真正的尊重。”
“老段,你牛!”李鼎忍不住赞了一句。
他心里清楚,这个剧本现在能过审,纯属靠大哥。
要是再晚个十年,等社会上真的充满了“惠美”、“钟秀”和“本”的时候,这种本子,不可能出现在大银幕上。
龙国有句老话,你可以说话,但唯独不能说真话。
“行了,都去休息吧,”李鼎站起身,“养足精神,晚上还得拍大夜。”
众人闻言散去。
余南坐在化妆间,对着镜子,一边卸妆一边看着晚上的剧本,喃喃自语:
“写得可真尖锐……”
剧本里,惠美这个角色,混合了两种当下年轻人的状态。
她虽然穷,处于“Little Hungry”的状态,却一直在追寻“Great Hunger”。
无论是学哑剧,还是攒钱要去非洲旅游,都远远超出了她这个阶层能负担的范围。
但在她看来,人生的意义不只是满足温饱,更是为了“自由”和“有趣”。
……
夜幕降临,江北区江南大道的一条小吃街巷子里灯火通明。
剧组在一家塑料大棚搭起来的夜宵摊里布好了景。
李鼎坐在监视器后,看着演员们就位。
场记板落下。
“第三场,第二镜!Action!”
塑料棚里,余南饰演的惠美和段艺宏饰演的钟秀正喝着酒。
惠美一边说着攒钱去非洲的梦想,一边用手表演起了剥橘子的哑剧。
“秘诀在于,不要想象这里有橘子,”她的眼神迷离而专注,“而是要忘记这里‘没有’橘子,这样就行了。
最重要的是,你要真的很想、很想吃到橘子,这样嘴里就会分泌口水,就会觉得真的很好吃……”
镜头里,钟秀的人生显然不同。
段艺宏把那种有点紧张和瑟缩的状态演得入木三分。
结账时,他看到账单和零钱后,惊讶地又看了一眼收银台;
看到旁边亲热的情侣,他会觉得不自在,下意识地想往惠美身边靠。
“咔!过了!”
............
一夜过去,天光微亮。
街道上已经人来人往,几十个群演正在排练走位,还能听到群头大声呵斥的声音。
李鼎坐在监视器后面,正琢磨着待会儿的出租屋戏份要不要再加点细节。这时,副导演小跑过来:
“导演,都准备好了。”
李鼎拿起对讲机:
“咔!好,过了!”
他朝着段艺宏和余南招了招手,等两人走近,才对段艺宏说:
“老段,刚才你跟惠美上楼,她挽你胳膊那一下,你的反应太自然了。
钟秀这个角色,身体应该有个瞬间的僵直和停顿。
他没那么舒展。你再准备一下,十分钟后我们再来一条。”
段艺宏看着回放,瞬间明白了李鼎的意思,确实太“自然”了,不像钟秀。他点点头:
“明白,导演,我再揣摩一下。”
“OK,这条过了!”
十分钟后,一条镜头诞生。
李鼎对这个效率和速度满意,心里暗想,要是换成景田来演,就刚才那个的细节,没准得磨个五六遍。
在去惠美家的途中,两人一路往上走,来到了惠美租住的顶楼小屋。
在当代社会,居住位置的高低和空间的大小,往往就是贫富差距最直接的表达。
穷人越往上走,地势越陡峭,空间越狭窄。
当钟秀站在楼梯的窗前,看着窗外繁华的新城区景色时,尽管他已经身处高处,但那个世界对他来说依旧遥不可及。
玻璃的隔绝下,两个世界泾渭分明。
钟秀走进惠美的屋子,说这里比他以前的租房好很多。
但镜头一转,观众就能看到,这个逼仄的出租屋里,其实只能勉强容纳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房子朝北,常年阴暗潮湿。
一天中唯一能见到阳光的时刻,就是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将阳光反射进来的那一缕微光。
惠美提起自己收养的猫,钟秀半开玩笑地说从没见过。
惠美又说起小时候两人一起掉进井里的往事,钟秀对此却毫无记忆。
随着房间里暧昧气氛的升温,两人的身体逐渐靠拢。
在这段关系里,惠美永远是主动的那个。
就在两人身体贴近的瞬间,钟秀的余光瞥见了那缕反射进来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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