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南海,寒风裹着咸腥。戚继光站在旗舰“镇海号”的甲板上,望着西南方向海天交界处。斥候快船刚刚回报:葡萄牙舰队已出现在八十里外,大小战船十九艘,其中五艘是配有重炮的卡拉克大帆船。
“传令各船,按第三预案布阵。”戚继光声音平静,“福船居前,广船护翼,哨船游击。没有我的旗号,不许抢先开炮。”
“得令!”
旗语翻飞,明军十五艘战船缓缓展开阵型。浪涛起伏,船身发出吱呀轻响。水兵们沉默地检查着火炮、弓弩,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油脂的气味。
两个时辰后,天际线出现了帆影。葡萄牙舰队的阵型是典型的两路纵队,卡拉克大帆船居中,较小的卡拉维尔帆船和桨帆船护卫两侧。
双方距离逐渐拉近至三里。葡萄牙旗舰上升起一面信号旗。
“他们在要我们让开航道。”通译低声对戚继光说。
戚继光冷笑:“告诉他们:此乃大明藩属海疆,外船无谕不得擅入。令其即刻下锚,接受检查。”
信号发出。片刻后,葡萄牙舰队忽然加速,阵型变成楔形,直冲明军阵列中央!
“果然要硬闯。”戚继光眼神一厉,“左翼广船向右迂回,抄其后路!福船稳住,准备接敌!”
海面上炮声骤响。葡萄牙人的卡拉克船率先开火,重炮喷吐火焰,炮弹呼啸着砸向明军船队。水柱冲天而起,一艘广船被击中侧舷,木屑纷飞。
“还击!”戚继光令旗挥下。
明军各船火炮齐鸣。新式的颗粒火药威力大增,炮弹划出更远的弧线。但葡萄牙船身包覆铜皮,坚固异常,寻常炮弹难以造成致命损伤。
“他们的船太硬!”副将急道。
“那就打帆索,打甲板!”戚继光吼道,“装链弹!”
特制的链弹呼啸而出,在空中旋转展开,专毁船帆桅杆。一艘卡拉维尔帆船的主桅被链弹扫断,船速骤减。
双方距离拉近到一里内,进入了火铳和弓弩的射程。箭雨与铅弹在空中交错。葡萄牙水手装备了精良的火绳枪,射程和精度优于明军。不断有水兵中弹倒下。
“接舷!”戚继光拔出佩剑,“撞上去!”
“镇海号”猛然加速,船首像一把利刃,狠狠撞向一艘卡拉克船的侧舷。船身剧震,钩锁纷飞。明军水兵咆哮着跃上敌船,刀光与弯刀碰撞出火星。
近距离搏杀开始。戚继光身先士卒,长剑连斩两名夷兵。但葡萄牙水手训练有素,结成小阵顽抗。更致命的是,敌船舱内突然涌出数十名火枪手,排枪齐射,冲在前面的明军倒下一片。
“退!退回本船!”戚继光挥剑格开射来的铅弹,肩膀一热,已被擦伤。
就在这时,西南方向忽然传来号角声。一支船队出现在海平线上——约十艘安南式样的战船,挂着郑梉的旗帜!
“是南方水师?”副将惊疑不定,“他们是来助战,还是……”
话音未落,郑梉船队已展开阵型,竟然从侧后方包抄葡萄牙舰队!
“好个郑梉!”戚继光精神一振,“传令,全力进攻!”
郑梉的旗舰“顺化号”率先开炮。虽然炮火威力不及夷船,却精准地打在葡萄牙舰队的薄弱处。两艘卡拉维尔船起火,阵型开始混乱。
海上变成混战。明军、安南军与葡萄牙舰队纠缠在一起,炮声、铳声、喊杀声震天动地。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当夕阳将海面染成血色时,葡萄牙舰队开始撤退。他们丢下三艘重伤的战船,其余船只借助风向,向西南逃窜。
“追不追?”副将问道。
戚继光看着己方伤痕累累的船队,摇头:“救治伤员,打扫战场。派快船跟踪夷人动向即可。”
他望向正在靠近的“顺化号”。船头站着一名安南将领,正是阮文芳。
两船靠拢,阮文芳抱拳:“戚将军,末将奉都统使之命,特来助战。来迟一步,还请将军恕罪。”
“来得正是时候。”戚继光还礼,“若非贵军侧击,胜负难料。请代我谢过都统使。”
“分内之事。”阮文芳道,“都统使有言:既已归附朝廷,自当同心御侮。另有一事禀报:夷人此次来袭前,曾秘密遣使至顺化,欲以重利说我都统使中立,被严词拒绝。”
戚继光目光一闪:“郑都统高义,朝廷必不辜负。”
海战的消息七日后传回升龙。沈沧澜听完详细战报,沉默良久。
“我军伤亡如何?”他问。
郑经沉声道:“战沉两艘广船,重伤三艘,水兵阵亡二百余,伤三百多。戚将军本人轻伤。夷人损失更大,但……他们的战船确实坚固,炮火凶猛。若非郑梉及时来援,胜负难说。”
“郑梉……”沈沧澜走到地图前,“他这一手,既是表忠心,也是展实力。告诉戚将军,对郑梉的水师,既要合作,也要提防。此战缴获的夷船夷炮,分一部分给南方,助其整训。”
“是。”郑经迟疑道,“大人,夷人虽退,必不甘心。若其再集结更多舰船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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