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羽揣着复杂的心情走出家门，朝村口的小卖部走去。秀河村不大，就这么一个小卖部，卖油盐酱醋，也卖些蔬菜水果，老板是个瘸腿的老头，姓王，村里人都叫他王瘸子。
“小王叔，给我来二斤猪肉，再要点青菜。”高羽掀开小卖部的棉布帘子，一股混杂着酱油和糖果的味道扑面而来。
王瘸子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声音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这不是高羽吗？啥时候回来的？”
“刚到。”高羽笑了笑，“放假了。”
“好，好。”王瘸子拄着拐杖站起来，慢悠悠地切肉、称菜，“你爷爷要是还在，见你回来，指定得杀只鸡。”
高羽心里一酸，没接话。王瘸子也意识到失言，干咳了两声：“一共三十五，给三十五就行。”
高羽付了钱，提着菜往外走，刚到门口就撞见了刘芳。她手里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个刚蒸好的馒头，看到高羽，脸“腾”地红了。
“买这么多菜？”刘芳的声音有点不自然。
“嗯，给我爷爷供几道。”高羽晃了晃手里的菜，“你这是……”
“刚蒸了馒头，给你送两个。”刘芳把竹篮往他手里塞，“热乎着呢，你先垫垫。”
高羽没推辞，接过来：“谢了刘婶子。”
“谢啥，邻里邻居的。”刘芳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肉，“要不……我帮你做了？你刚回来，家里肯定冷锅冷灶的。”
高羽愣了一下，刚想拒绝，刘芳已经抢过他手里的菜：“就这么定了，你先回家烧火，我这就过去。”
看着刘芳风风火火的背影，高羽心里暖烘烘的。他提着馒头回家，先把爷爷的遗像擦了擦，又找出柴火，在灶台边生火。
火“噼啪”地烧起来，屋子里渐渐有了暖意。高羽看着跳动的火苗，想起小时候爷爷也是这样坐在灶台边，一边添柴一边给他讲故事，讲他年轻时在部队的事，讲山里的野兽有多狡猾。
“想啥呢？”刘芳端着菜走进来，看到他发呆，忍不住笑了，“是不是在想刚才那事？我可告诉你，这事没完，回头我还得找你算账。”
“刘婶子，我都发誓了。”高羽赶紧举手。
“逗你呢。”刘芳把菜放到案板上，“赶紧烧你的火，我这就炒菜。”
她的动作很麻利，切肉、倒油、翻炒，一气呵成。不一会儿，红烧肉的香味就飘满了屋子，勾得高羽直咽口水。
“刘婶子，你这手艺，比城里饭店的大厨都强。”
“就你嘴甜。”刘芳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带着笑，“在城里没少吃好东西吧？还稀罕我这乡下菜？”
“咋不稀罕？”高羽说，“城里的菜再好吃，也没家里的味儿。”
刘芳没说话，低头继续炒菜，可高羽看到，她的眼圈有点红。
很快，三道菜一个汤就做好了。高羽端了两个馒头，盛了一碗红烧肉，放到爷爷的遗像前：“爷爷，吃饭了，这是刘婶子做的，可香了。”
刘芳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忽然叹了口气：“你爷爷要是还在，看到你现在这么出息，指定得高兴坏了。”
两人坐到桌边吃饭，刘芳不停地给高羽夹菜，把碗都堆成了小山。
“对了，刘婶子，给你带了点东西。”高羽放下筷子，从行李箱里拿出那双绛红色的皮靴，“你试试，看合不合脚。”
刘芳愣住了，看着那双皮靴，半天没说话。
“咋了？不喜欢？”高羽有点紧张。
“不是。”刘芳的声音有点哽咽，“你这孩子，乱花钱干啥？我一个乡下妇女，穿这么好的鞋干啥？”
“咋不能穿？”高羽说，“我觉得你穿肯定好看。快试试。”
刘芳犹豫了半天，还是把鞋穿上了。不大不小，正合适。绛红色的皮靴衬得她的脚又白又嫩，和她身上的旧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看不？”高羽问。
刘芳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肩膀轻轻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眼里闪着泪光：“高羽，婶子谢谢你。”
“谢啥，你对我和爷爷那么好，这点东西算啥。”
那天下午，刘芳帮高羽把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又给他拆洗了被褥。高羽想帮忙，却被她赶去烧火，说他添乱。
夕阳西下的时候，刘芳才离开。高羽站在门口送她，看着她穿着那双新皮靴，踩着积雪慢慢走远，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屋子里又只剩下高羽一个人，可他觉得，这里好像不那么冷清了。灶台上还留着刘芳没拿走的竹篮，空气里还飘着红烧肉的香味，爷爷的遗像摆在桌上，好像在对着他笑。
高羽走到灶台边，添了点柴，让火继续烧着。他知道，这个寒假，他不会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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