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冻集装箱里头,冷得能冻掉下巴颏。那感觉,不像是在冰箱里,更像是被直接扔进了北极的冰窟窿,寒气无孔不入,顺着衣服缝往里钻,骨头缝都嘎吱作响。制冷机的嗡嗡声是唯一的主旋律,单调、固执,听得人脑仁儿发木,时间感彻底错乱。
黑暗是另一种折磨。伸手不见五指那种黑,浓得化不开,眼睛睁再大也屁用没有,反而因为努力去看,滋生出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觉。只能靠听,靠摸,靠彼此那点微弱的呼吸和心跳确认自己还活着。
“操……老子这条腿……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张伟的声音哆哆嗦嗦,带着牙关打颤的咯咯声,在一片死寂里格外清晰。低温让他的伤口疼痛加剧,血液循环变差,情况不妙。
“别胡说八道!”周雨薇呵斥道,声音也在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她摸索着从旁边货架上扯下几条用来覆盖冷冻货箱的破棉被(大概是阿坚准备的),一股脑全盖在三人身上,又摸索到那个装着补给品的塑料箱,从里面掏出压缩饼干和瓶装水。水已经冻得半冰半水,瓶身冰凉刺手。
“凑合吃点,保持体力。”她把饼干掰开,塞到张伟手里,又递给陈默一块。饼干硬得像石头,在低温下更难下咽,噎得人直翻白眼。
陈默接过饼干,没立刻吃。他靠坐在一个冰冷的货箱上,将周雨薇更紧地揽在怀里,用体温和那件不算厚实的大衣尽可能包裹住她。他能感觉到她在他怀里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像只受冻的小动物。
“再坚持一下,很快会到。”他低声说,声音在密闭空间里产生轻微的回响。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她,不如说是在给自己下命令。
周雨薇没说话,只是把冰凉的脸更深地埋进他胸口,点了点头。他的心跳声隔着衣物传来,沉稳,有力,成了这片冰冷死寂中唯一能抓到的锚点。一种奇异的依赖感和安全感油然而生,冲淡了些许恐惧和寒意。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混合了冷冻腥气、灰尘和他本身那股淡淡的雪松味,并不好闻,却让她莫名安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漫长如年。为了保持清醒和打发这难熬的时光,三人开始压低声音,断断续续地聊天,回忆着前世那些算不上美好、此刻却显得有些珍贵的碎片。
“还记得……以前在 archives(档案室)通宵……你偷藏的那个小电炉吗?”周雨薇的声音带着笑音,呵出的白气在绝对的黑暗中看不见,“煮的泡面总是糊底……还非要给我加个蛋……”
“嗯。”陈默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你总嫌蛋腥,抢着把蛋黄挑走,蛋白留给我。”
“那……那是看你营养不良,脸白得跟鬼似的……”周雨薇小声辩解。
张伟在一旁哼哼:“妈的……就知道撒狗粮……老子腿都要冻掉了……能不能说点热乎的?比如……比如扳手你第一次出外勤,吓得差点把对讲机吃了那回?”
陈默:“……闭嘴。”
周雨薇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短暂的说笑稍稍驱散了严寒和恐惧。但很快,更现实的问题迫在眉睫——低温。体温在持续流失,困意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阵阵袭来。在这种环境下睡着,很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不能睡!”陈默用力晃了晃怀里的周雨薇,又踢了踢旁边的张伟,“起来!活动一下!跺脚!搓手!”
三人挣扎着,在极其有限的空间里笨拙地活动冻僵的四肢,跺脚的声音在集装箱里显得沉闷而巨大。但效果微乎其微,寒冷如同附骨之疽。
就在周雨薇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的时候——
“嗡……嗡……”
制冷机的运行声音似乎发生了一点极其细微的变化?频率好像变低了些?夹杂了一种……不易察觉的、像是电流不稳的杂音?
陈默的身体瞬间绷紧,揽着周雨薇的手臂收紧了力道。
“怎么了?”周雨薇察觉到他的异常,低声问。
“嘘!”陈默示意她噤声,侧耳仔细倾听,眉头越皱越紧。“制冷……好像弱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制冷减弱,温度会缓慢回升,听起来似乎能暖和点?但在一个密封的、堆满冷冻品的集装箱里,温度回升意味着冰会融化,货箱会渗水,湿度增加,反而会带走更多热量,让人感觉更冷,而且容易导致缺氧!更可怕的是,如果制冷系统完全故障,他们在到达目的地前就可能因为缺氧或低温症而死!
“妈的……不会是那老梆子给的破柜子……要歇菜吧?”张伟也慌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突然!
“咔哒……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金属摩擦声,从集装箱门锁的位置传来!
不是制冷机的声音!是有人在外面动门锁!
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不是说到地方才有人接应吗?现在还在海上!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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