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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医院特需病房，阳光依旧明媚，窗台上的绿萝舒展着翠绿的叶片。诸成半倚床头，那枚温润的白色棋子在他指尖灵活地转动，如同一个拥有生命的精灵。他刚放下通讯器，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秘书小刘如同踩着风火轮般冲了进来，脸上不再是幸灾乐祸，而是带着一种目睹了史前巨兽被唤醒般的震撼和亢奋：“诸书记！爆了！彻底爆了！”
“嗯？”诸成眼皮都没抬，指尖的棋子只是微微一顿。
“纪委那边！林常委！神了！”小刘激动得语无伦次，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他就拿着陈队那边传过去的碎片数据，就看了几眼！然后直接点名‘香格里拉’、‘三亚别墅’！尤其是最后那句‘生活助理，协议三年，服务还满意吗？山峰！’——我的妈呀！您是没在场！规划局那个钱胖子，当场就炸了！连人带椅子翻在地上，屎尿齐流！抽得跟中了风似的！彻底废了！老赵也吓瘫了！整个会议室都他妈石化了！”
小刘吐沫横飞地描述着那如同地狱降临般的场景，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碎片！就凭那些碎片！林常委怎么就知道‘山峰’是钱胖子？！这简直是神仙手段！钱胖子当时那表情，哈哈，眼珠子都快瞪爆了，跟见了阎王爷点名一样！太解气了！”
诸成静静地听着，指尖的棋子恢复转动，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许，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小刘看到的，是林向北的神来之笔。但他知道的，是无数个日夜对滨海官场蛛丝马迹的梳理、对权力图谱的精确描绘、对各派系核心人物行事风格和隐秘癖好的深刻洞察。当碎片里出现“生活助理”、“协议三年”这种指向性极强的词汇，再结合特定时间点的消费记录、异常财产变动，以及钱茂才这个规划局副局长分管领域与“山峰”可能的关联……锁定他，对林向北而言，并非难事。这是一场精密计算后的雷霆一击，打的就是对方以为证据毁灭后的心理松懈！
“老槐树呢？”诸成语气依旧平淡，仿佛钱茂才的崩溃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更热闹了！”小刘立刻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咱们的人盯得死死的！老槐树那几个电话打出去没回音，疗养院附近几条路都被老杜手下以‘道路维修’‘夜查大货’的名义看得滴水不漏！他那宝贝孙子，今天下午本来要去省城参加一个什么‘国际青少年精英峰会’，结果刚到高速口，就被交警以‘车辆涉嫌非法改装’给温柔地请下来了！现在还在交警队‘配合调查’呢！据说老槐树在疗养院里摔了他最心爱的紫砂壶！动静大得护士都跑过去了！”
诸成指尖的棋子微微一停，随即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狗急跳墙？可惜，他连跳墙的梯子都给抽了。通讯被物理阻断，血脉相连的软肋被精准拿捏，这才是真正的“孤岛”。让一个习惯了呼风唤雨、手眼通天的人，在绝对的寂静和彻底的孤立中，慢慢品尝恐惧的滋味，远比直接抓他更有效。恐惧，会发酵，会膨胀，最终会化作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嗯。”诸成淡淡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床头柜的棋盘上。棋局已至中盘，黑白纠缠，看似势均力敌，但一处看似无关紧要的边角，一枚黑子被他轻轻拈起，点在了一个极其刁钻的位置——这一步，无关杀伐，却彻底锁死了白方一条大龙唯一可能的退路。盘外招，已锁孤城。盘内棋，也该收网了。
“通知老林，”诸成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该‘点三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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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审讯灯光，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惨白刺眼，将审讯室里的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无处遁形。
钱茂才像个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巨型软体动物，瘫在特制的审讯椅上。昂贵的西装上沾满了呕吐物和排泄物的污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眼神涣散，身体还在一阵阵无意识地抽搐。曾经在规划图纸上挥斥方遒、掌握着无数开发商命脉的钱副局长，此刻比街边最肮脏的流浪汉还要狼狈不堪。
林向北坐在他对面，隔着冰冷的金属桌面。他脱下了外套，只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脸上没有任何疾言厉色，甚至连惯常的冰冷肃杀也收敛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那平静，比咆哮怒吼更让钱茂才感到窒息和绝望。
两名经验丰富的审讯员坐在林向北两侧，如同两尊沉默的石像，目光锐利如刀。
“钱茂才，”林向北开口了，声音平稳得像在读一份报告，“郑怀明死了。硬盘自毁了。”
钱茂才浑浊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聚焦，却徒劳无功。死…死了？毁了？他混沌的脑子里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渺茫的不确定。那是他唯一的指望…唯一的…
“但是，”林向北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打在钱茂才残存意识上最脆弱的地方，“他死之前，交代了很多。尤其是关于你，‘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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