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掉!关掉它!!”李国明彻底崩溃了,他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肥胖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蛮力,双手疯狂地抓向桌上的录音笔,手指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痉挛抽搐,指甲在冰冷的桌面划出刺耳的刮擦声,“孙明!!!给我关掉它!拔电源!!!砸!!砸了它!!”
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嘶吼声歇斯底里,唾沫星子喷溅。
一直如同冰冷雕像般站在门内侧的孙明,此刻那张绷得死紧、毫无表情的脸,也如同被泼了一层惨白的石灰!
他的瞳孔在听到第一个字的瞬间猛地收缩到针尖大小,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李国明那绝望的嘶吼如同鞭子抽在他身上!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前冲了一步,手指下意识地伸向那只如同烫手山芋般的录音笔,动作却迟滞僵硬,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瞬间的茫然失措。
这……这剧本不对!完全不对!这他妈放出来的是什么?!这哪里是陈成的罪证?这分明是……是插向李国明心脏的淬毒匕首!而且是当着他孙明的面插进去的!
完了!孙明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在疯狂盘旋!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比他守在这空调冷风下几个小时的寒意加起来还要冷!他机械地伸出手,指尖刚刚触碰到那冰凉的录音笔外壳——
“滴。”
又是一声短促清晰的电子音。
录音戛然而止。
那娇媚的、索命般的女声如同被无形的刀刃切断,瞬间消失。
房间里只剩下李国明扯风箱般剧烈的喘息、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轰鸣,以及空调吹出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冷风声。
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窒息。
陈成自始至终纹丝不动。
他甚至没有被李国明那突然暴起掀翻水杯的动作惊扰分毫。直到录音停止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平静地抬起手,仿佛只是被空调风吹得有些凉意,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同样半湿的衬衫袖口。动作从容不迫,不带一丝烟火气。然后,他的目光才缓缓抬起,越过一片狼藉的水渍,落在对面那个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狼狈不堪、眼神涣散如同死鱼的李国明脸上。
陈成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细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得意,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冰冷的、居高临下的了然和……怜悯?
他端起桌上那杯侥幸未被波及、但同样凉透了的白水杯。廉价的塑料杯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触手冰凉。
他举起杯子,凑到唇边,仿佛只是随意地润了润嗓子。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发出清晰而从容的吞咽声。放下杯子时,杯底与金属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在这寂静中格外清脆。
“李主任,”陈成开口了,声音平稳得如同磐石,带着一丝深夜加班的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李国明粗重的喘息和窗外的雨声,“外面的雨……真是越下越大了。”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李国明胸前那片刺眼的湿痕,还有他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得不成样子的胖脸,最后落在那只静默无声、却散发着无边恐惧的黑色录音笔上。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关心领导的“担忧”,又像是一句意味深长的感叹:
“您看,这饺子……是不是有点烫嘴了?”
“噗通!”
李国明双脚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那过度惊吓和打击的身体,肥胖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瘫倒在冰冷的金属座椅里,座椅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双眼空洞地瞪着天花板惨白的灯光,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连一个清晰的音节都发不出来,只剩下喉咙深处“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光亮的额头上,冷汗混合着泼溅上去的水珠,小溪一样流淌下来,瞬间浸湿了他的鬓角。那身湿透的白衬衫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勾勒出狼狈不堪的轮廓。
旁边的孙明,伸出的那只手还僵在半空中,指尖距离那只宛如致命毒蛇般的录音笔只有几公分。他的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身体绷得如同一张拉到极致、随时可能崩断的弓。眼神死死盯在陈成那张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上,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惊骇、茫然、难以置信,还有一种被命运狠狠戏耍玩弄后的巨大屈辱和被逼入绝境的恐慌!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完全停滞,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空白。
陈成平静地收回目光,仿佛刚才那句看似关心、实则如同锋利手术刀般精准扎入对方心脏的话,不过是谈论天气一样平常。他垂下眼睑,视线落在自己那只放在膝盖上的手上。
与此同时。
门外。
诸成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雕像,依旧保持着微微前倾靠墙站立的警戒姿态。他低垂的目光,似乎一直专注地盯着自己那双沾着泥水的鞋尖。然而,在他紧贴着冰冷墙壁的右耳耳道深处,一个米粒大小、颜色与他肤色几乎融为一体的微型骨传导耳机,正极其轻微地震动着,将刚才谈话室内那场惊心动魄的反转大戏——从李国明歇斯底里的指控,到那声诡异的电子提示,再到那致命的娇媚女声,李国明崩溃的嘶吼打翻水杯,最后是陈成那句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烫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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