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风的掌心黑雾翻滚，像一团被强行揉捏成形的暴雷，指尖裂开细纹，渗出暗红血珠。他双臂高举，那柄由百年怨念凝成的巨刃缓缓压下，空气仿佛被抽干，碎石悬浮半空，连风都不敢动。
可就在这死寂一瞬，苏瑶月的手指又颤了。
不是轻轻一点，而是五指猛然收拢，死死攥住云逸尘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肉里。
云逸尘心头一震，立刻察觉到不对——她的脉搏在跳，不是微弱的余烬，而是一股从深处涌上的热流，像是冰封的河底突然裂开，暖泉奔涌。
“瑶月？”他低唤，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抖。
她没应，可那抹蓝光变了。
不再是被动流淌的微光，也不再是温柔涟漪般的护持，而是如潮水般自她体内冲出，一层层荡开，像月升中天，清辉洒落人间。光芒所及，地上焦土竟泛起淡淡霜痕，空气中躁动的杀意被硬生生压退三尺。
楚寒趴在地上，咳出一口淤血，忽然咧嘴笑了：“我靠……这丫头，终于醒了？”
话音未落，他只觉胸口一暖，原本断裂的肋骨处传来一阵酥麻，像是有细小的藤蔓在体内悄然生长，缓缓接续断骨。他瞪大眼，低头看向自己手掌——那根一直紧握的铁片，此刻竟微微发亮，边缘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符文。
云逸尘没动，双手依旧紧扣着她的手，但他能感觉到，她的意识在回流，不是碎片，不是闪现，而是整片记忆如江河归海，轰然灌入识海。
他知道，不能再等。
他闭了闭眼，舌尖抵住上颚，猛地咬破，鲜血顺着喉咙滑下，带着一股腥甜。他将真气化作最细的一缕，顺着两人交握之处缓缓送入她的经脉，稳住她识海的震荡。
“你还记得吗？”他开口，声音沙哑却不乱，“竹林里你给我包扎，我说滚开，你说‘那你死之前也得听我的’。”
苏瑶月睫毛一颤。
画面炸开——
少年满脸是血，眼神凶狠，她却不怕，撕开衣袖一圈圈缠上去，手都在抖，话却说得斩钉截铁。
“我记得。”她在心里道。
“破庙那晚，暴雨倾盆，你问我有没有名字。”云逸尘继续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我说我不需要朋友。”
她嘴角微微动了动。
画面再现——
她抱着膝盖坐在角落，湿透的裙摆滴着水，抬头看他：“没关系，我可以当你单方面的朋友。”
“雪岭上，慕容雪骂我们傻，你说以后不管去哪儿都要一起走。”云逸尘声音低了几分，“结果第二天就被追杀得满山跑。”
她想笑，可眼泪先掉了下来。
记忆深处，四人并肩而立，寒风刺骨，她把手伸进他袖子里取暖，他说她烦，却没甩开。
“小镇客栈，你端来一碗汤，说趁热喝。”云逸尘顿了顿，“我说咸了。”
她记得。
她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手腕，把碗递回来，低声说：“下次少放点盐。”
原来他记得味道。
原来他一直在记。
这些不是回忆，是钥匙。
一把把插进她识海深处的锁孔，咔嚓作响，层层开启。
林玄风脸色骤变。
他本已凝聚七成怨念，只待最后一击将三人彻底碾碎，可此刻，那蓝光竟如月华初照，不伤人，却让他体内真气运转滞涩，仿佛每一条经脉都被无形丝线缠绕。
“找死！”他怒吼，双掌猛然下压，黑雾巨刃轰然斩落！
就在刀锋即将劈开空气的刹那——
苏瑶月睁开了眼。
不是完全清醒，双眼仍闭着，可那股蓝光却如活物般暴涨，自她体内冲出，化作一道光幕横亘天地之间。光幕上浮现出无数画面：楚寒为她挡下毒镖的背影、慕容雪孤身引开追兵时的决然、云逸尘在葬仙谷跪着爬行也要捡回她掉落的发带……
这些不是她的记忆。
是他们的。
是他们一起走过的证明。
“我不走。”她心中默念，声音轻得像风，“我答应过，要一起走到最后。”
这一念起，天地仿佛静了一瞬。
蓝光不再局限于三人，而是如潮水般扩散，笼罩整个战场。远处诛仙阵深处，慕容雪盘膝而坐，浑身被蛊虫侵蚀，奄奄一息，可就在蓝光触及的瞬间，她指尖一动，一只青鳞小蛊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灵光。
楚寒呼吸一沉，体内淤血竟开始逆流回腑，断骨接续速度加快。他咧嘴一笑，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丫头，这次玩大的啊？”
云逸尘感受到体内真气正在缓慢恢复，断裂的经脉如春草萌发，一寸寸愈合。他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
他知道，她回来了。
不是短暂清醒，不是意识闪现，而是真正归来。
林玄风的巨刃劈在光幕上，发出一声闷响，如同斩在千年古钟之上，震得他自己手臂发麻。黑雾剧烈翻腾，竟被蓝光一点点净化，化作缕缕白烟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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