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然蹲在街心,指尖刚触到砖缝,地面就亮起细线。那些光脉像活物般游走,在石板下蜿蜒成网。他试着引动灵气,掌心刚压下去,胸口猛地一闷,血从嘴角溢出,人直挺挺栽倒。
有人接住了他。不是龙影,也不是王婶。那双手凉得透骨,却稳稳托住他后背。林婉儿的声音贴着他耳根响起:“地脉认主,要拿记忆换。”她身形半透明,发梢飘着微光,是残音第一次凝成实体。
幼儿园方向传来脚步声。穿灰西装的男人站在操场边,手里捏着钢笔,墨迹滴在地上冒起黑烟。孩子们围着他唱歌,调子没变,词却开始错乱——“火苗苗”变成“熄灯了”,“手拉手”唱成“别回头”。
李修然撑着起身,抹掉嘴角血迹。林婉儿的手还搭在他肩上,轻得像一阵风。“他们改不了歌,”她说,“但能改梦里的词。”
阳阳跑过来,举着蜡笔喊:“李叔叔,我梦见老师教我写新字!”孩子摊开作业本,封面名字被红笔划掉,底下添了个歪斜的“忘”字。李修然合上本子,塞回孩子怀里:“你原来的名字,自己记牢。”
灰西装男人走近,眼镜片反着冷光。“统一教材对孩子好,”他说,“杂音容易走神。”李修然没理他,弯腰捡起地上半截粉笔,蹲下在砖面画符。符线刚连成圈,地面光脉骤然暴涨,刺得人睁不开眼。
龙影扑上来咬住李修然衣袖往后拖。他甩开狗爪,继续画完最后一笔。光脉突然收缩,全数钻进他掌心。剧痛从手腕窜到脊椎,眼前闪过零碎画面——林婉儿在雨里递伞,老道士烧符时念的咒语,阳阳第一次叫他叔叔时的笑容。每闪一次,记忆就淡一分。
王婶提着糯米桶冲过来,劈头盖脸往李修然身上撒。“接着唱!”她冲孩子们吼。童谣声浪重新涨起,地面震动越来越强。灰西装男人脸色发青,钢笔尖戳向最近孩子的后颈。
林婉儿突然横跨一步,挡在孩子前头。钢笔穿透她的肩膀,没流血,只散开几缕青烟。她转头对李修然说:“你记得多少,地脉就听多少。”说完化作光点消散。
李修然抓起块碎砖砸向男人手腕。钢笔脱手飞出,插进树干时还在冒黑气。孩子们的歌声突然整齐起来,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地面裂开细缝,光脉如藤蔓缠住灰西装男人的脚踝。
“你们根本不懂教育。”男人挣扎着后退,袖口滑落半张符纸,黄底黑字写着“噤”。符纸刚落地就被光脉吞没,烧成灰烬。
老赵拎着灯笼跑来,压低嗓子说:“六个没上学的孩子,刚才全在诊所打点滴。”李修然点头,从口袋掏出阳阳的画。蜡笔涂满的纸上,“林”字周围的小人手拉着手,最边上那个缺了支红蜡笔画的胳膊。
他撕下画纸一角塞进砖缝。光脉立刻缠上来,将纸片绞成碎屑。记忆又少了一块——这次是林婉儿教他辨符咒的日子。头痛得厉害,但他咧嘴笑了。
灰西装男人被光脉拖到街角,身形开始模糊。临消失前他盯着李修然:“你以为献祭记忆就能赢?等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话没说完,整条街的孩子突然齐声高唱“铜雀街不睡觉”。声浪震得路灯摇晃,光脉暴涨如潮水,瞬间淹没男人身影。
李修然靠着墙喘气,发现掌心多了道发光纹路,形状像半截蜡笔。阳阳凑过来摸了摸:“这个亮亮的是什么?”他张了张嘴,突然想不起蜡笔的用途。只记得要护住孩子手里的歌。
王婶把糯米撒成圈,围住整条街。老赵蹲在旁边数灯笼,嘴里嘀咕着明天该买红蜡笔。龙影叼来半截粉笔,放在李修然脚边。
远处屋顶有黑影掠过。李修然抬头,却想不起上次见它是什么时候。他摸出口袋里的画纸碎片,上面“阳阳不怕”四个字正在褪色。
“接着唱。”他对孩子们说。自己先哼起调子,声音沙哑,词也记不太全。但没关系,整条街都在替他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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