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领了任务，带着几名干警，开始对“彩虹乐园”火灾的幸存者展开新一轮、更为细致的走访。
这项工作并不轻松。
十五年过去了，许多人已经搬离了原来的住处，联系方式也已变更，更有些人，刻意想要遗忘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对于警方的再次到访，本能地表现出抗拒和回避。
他们首先从现有的七名受害者的人际网络入手，逐一拜访他们的直系亲属、挚友以及当年的同事，试图拼凑出这些受害者在火灾发生后数月乃至数年的生活轨迹与精神状态变化。
询问的问题细致入微，涵盖了日常起居、工作变动、社交活动，尤其是任何与医疗、心理咨询相关的经历。
起初几天，收获甚微。
幸存者们描述的恢复过程各异，有人依靠家人支持，有人寻求宗教慰藉，也有人长期接受公立医院的心理门诊治疗。
线索纷杂，却似乎找不到一个能将所有受害者串联起来的、具有高度一致性的交集点。
转机出现在对一位名叫孙淑梅的幸存者的走访中。
孙淑梅并非受害者名单上的人，她是赵小雨的远房表姨，当年也曾带着孩子在乐园游玩，侥幸生还。
陈默找到她时，她正在自家开的小超市里忙碌。
当陈默提及赵小雨以及其他几位死者的名字时，孙淑梅正在整理货架的手停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有悲伤，有恐惧，似乎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庆幸。
“小雨那孩子……还有李姐、小王他们……都走了，都是好人不长命啊。”
她叹息着，摇了摇头，“那场大火之后，没几个人能真正走出来。心里都落了病。”
陈默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信息：“孙女士，您似乎对另外几位受害者也比较熟悉？”
孙淑梅擦了擦手，示意陈默到店后相对安静的小隔间说话。
“也不算特别熟，就是……当年火灾后大概三四个月吧，有一个什么心理援助项目，我们都去过。”
陈默精神一振，立刻追问：“什么样的项目？请您仔细回忆一下。”
孙淑梅努力地回想着：“名字挺长的，好像叫……‘彩虹心灵愈合计划’？对，就是这个。”
“说是由一个什么慈善基金会出钱，专门帮助像我们这样的幸存者。那时候，好多人都收到了邀请。”
她继续描述道：
“那个项目很正规，在一家看起来很高级的私人心理诊所进行。负责的是个很有名的专家，听说在大医院也坐诊，火灾后自愿来帮忙的。”
“项目里用了很多‘前沿’的方法，除了谈话，还有生物反馈啊、音乐治疗啊什么的……”
“哦，对了，还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种据说能‘增强心理韧性’、‘修复创伤记忆’的益生菌吃，说是最新研究成果，对身体没害处，还能调节情绪。”
“益生菌？”陈默的心跳陡然加速，“是每个人都必须吃吗？是什么样的？”
“也不是必须，但专家强烈推荐，说是对恢复特别有帮助，反正是免费的，大部分人都吃了。就是一些小药丸，装在小瓶子里，每天吃一颗。”
孙淑梅回忆道，
“我记得小雨、李姐他们好像都吃了。我当时也觉得好奇，问过专家，他说这是 特别配制的，外面买不到。”
陈默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又详细询问了诊所的位置、项目持续的时间、那位专家的姓名外貌特征（孙淑梅只记得姓梁，具体名字记不清了，形容其大约五十岁上下，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严谨），以及其他一些细节。
孙淑梅还提到，这个项目持续了大概半年左右，之后就没再听说有后续了。
离开孙淑梅的小超市，陈默立刻将这一关键信息通报给所有外勤队员，要求他们在后续走访中，重点核实“彩虹心灵愈合计划”和“特效益生菌”这两个信息点。
果然，随着走访范围的扩大，越来越多的幸存者证实了孙淑梅的说法。
这个“彩虹心灵愈合计划”在当时覆盖了相当一部分幸存者。
经过仔细核对名单，专案组震惊地发现，目前已经遇害的七名受害者，无一例外，全都参与过这个计划，并且都服用了那种所谓的“特效益生菌补充剂”。
一个横跨十五年、精心设计的投毒阴谋，终于露出了它的狰狞面目。
所谓的“心理康复计划”，不过是包裹着糖衣的致命陷阱；
而那被吹嘘能治愈心灵创伤的“益生菌”，极大可能是将死亡悄无声息植入受害者体内的载体。
陈默带着整理好的厚厚一叠走访记录和初步梳理出的参与者名单，几乎是跑着冲进了陆珩的办公室。
他气息未定，脸上混合着连日奔波的疲惫和发现重大线索的亢奋。
“陆队！找到共同点了！”
陈默将材料重重放在陆珩桌上，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他们都接受过同一个所谓的‘心理康复计划’——‘彩虹心灵愈合计划’！而且，七个人全都服用了那个计划里提供的一种声称能‘增强心理韧性、修复创伤记忆’的‘特效益生菌’！”
陆珩原本正在审阅老王那边送来的声波布设点分析报告，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神瞬间锐利如鹰。
他快速翻看着陈默带来的材料，越看脸色越是凝重。
项目发起于火灾后三个月，针对性地筛选幸存者，私密的高级诊所，所谓的“前沿整合疗法”，以及最关键的——那种只有该项目才能提供的“特效益生菌”……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凶手拥有生物医学知识，能接触到遇难者骨髓，精通声波技术。
并且，极有可能以“心理援助”或“医疗专家”的身份作为掩护，在灾难发生后不久，就开始了他漫长而冷酷的“筛选”与“播种”过程。
陆珩“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夹，周身散发出迫人的寒气。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陈默和闻讯赶来的苏棠、林静等人，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查！立刻彻查这个‘彩虹心灵愈合计划’的所有发起人、负责人、核心医护人员！重点排查拥有生物医学、尤其是微生物学或基因工程背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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