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惨白,冰冷地照在孙厄辛身上,将他脸上每一条细密的皱纹、每一丝平静到诡异的情绪都照得无所遁形。
他手上戴着锃亮的手铐,固定在审讯椅上,但腰背依旧习惯性地挺直,仿佛不是在接受审讯,而是在进行一场学术答辩。
陆珩亲自坐镇主审,林静在一旁观察,苏棠和陈默等在隔壁的观察室,透过单向玻璃关注着里面的动静。
物证如山,摆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那些从地下工坊搜出的设计图、剩余材料、蓝色工装、药物、毒素提取装置,
以及最关键的,装在证物袋里的程标铭夫妇的身份证和经过处理的遗骨。
陆珩没有急于发问,只是将那些遗骨的照片,一张张推到孙厄辛面前。
照片上,经过抛光甚至上了清漆的指骨、肋骨,在光线下发着一种非人的、令人心悸的光泽。
孙厄辛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镜片后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既无愧疚,也无恐惧,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欣赏的专注。
“孙厄辛,”陆珩的声音打破沉默,冷硬如铁,“这些,你作何解释?”
孙厄辛缓缓抬起头,看向陆珩,嘴角竟然勾起一丝极淡、极扭曲的笑意,那笑意里混杂着骄傲与一种深入骨髓的偏执。
“解释?”
他的声音平稳,带着老教师特有的腔调,却说着最骇人听闻的话,
“我想,我完成了一件……作品。一件超越了生命短暂与人性瑕疵的,永恒的作品。”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孙厄辛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和逻辑性,详细交代了他的犯罪过程,如同在陈述一篇精心准备的论文。
开端与投射:
“我教了一辈子书,见过太多孩子。聪明的,愚笨的,乖巧的,顽劣的……但我始终相信,‘玉不琢,不成器’。规矩,是塑造一切的基石。”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失控的厌恶,
“我的两个孩子……他们背离了我的教诲,选择了放纵的生活,远离了我。这是失败,是规矩的沦丧。”
“程家不一样。”
他的眼神泛起一丝异样的光彩,
“我观察了他们很久。程标铭和李慧思,彬彬有礼,生活规律。他们的孩子,程寒和程心,最初见面会问好,走路轻轻的,说话不大声……”
“他们身上,有我认可的‘规矩’的影子。他们,是接近我心目中‘完美家庭’的……胚芽。”
他将一个活生生的家庭,形容成了等待加工的材料。
接近与“改造”尝试:
“我以交流教育心得的名义接近他们。我告诉程标铭,他的孩子是璞玉,需要更精心的雕琢。我甚至提出可以免费辅导他们,将我的经验倾囊相授。”
他推了推眼镜,
“但他们……拒绝了。李慧思眼神里有犹豫,程标铭更是直接婉拒,说不想给孩子太大压力。呵,压力?规矩怎能是压力?那是通往完美的阶梯!”
“我试图说服他们,跟他们讲道理,讲古训,讲秩序的重要性。”
孙厄辛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带着愤懑和不被理解的恼怒,
“但他们冥顽不灵!他们扞卫着那种肤浅的、充满变数的‘亲情’,拒绝接受更高级的、永恒的形式!他们……玷污了我对‘完美’的构想。”
杀戮与“重塑”:
“既然无法说服,那么……就只能由我来亲手‘修正’。”
他的语气变得冰冷而决绝,
“我以定制书柜为名,详细测量了程标铭的身体数据。然后……我邀请他们来我家,欣赏我收藏的一些‘教育典籍’。”
他描述杀害过程时,语气平淡得像在描述木工流程:
“我准备了药物。他们毫无防备。倒下的时候,李慧思眼里是不可置信,程标铭还想挣扎……但很快,就安静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
“清理,处理,保留有用的部分……头发、牙齿、以及支撑结构所需的骨骼。其他的,需要妥善处理掉(意指毁尸灭迹)。”
“制作人偶需要时间和耐心,硅胶的调配,骨骼的打磨抛光,机械结构的嵌入……每一步都不能出错。那半年,我很忙碌,也很……充实。”
控制与“净化”:
“孩子是关键,也是最大的变数。”
孙厄辛继续道,仿佛在总结实验数据,
“我接管了他们。我告诉他们,父母去了远方学习,由我来照顾他们。我继续以辅导功课的名义,给他们服用一些能让头脑‘清醒’、行为‘规范’的药物,还有一点点……”
“帮助净化体内杂质的植物精华(指慢性毒素)。他们很听话,越来越安静,越来越符合‘规矩’。”
但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流露出不满:
“可是,生命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完美。他们会饿,会困,眼神偶尔会流露出我看不懂的情绪……”
“程心甚至开始偷偷藏起我规定她必须吃完的营养剂(指下药的食物)。我意识到,活着的、会成长的生命,永远无法达到我想要的,那种绝对静止、绝对服从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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