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贴着水面,陈无涯能感觉到那股错劲的余波仍在水底游走。它像一条被惊醒的蛇,在战船底部来回撞击,每一次震荡都让木料发出沉闷的断裂声。他没动,只是盯着远处那艘倾斜的旗舰,眼睛一眨不眨。
白芷靠在礁石边,手指还扣着剑柄,但手臂已经微微发颤。她没再说话,只是随着浪头起伏轻轻点头,示意自己还在撑着。
第一艘战船左舷下沉得越来越快,甲板开始朝海面倾斜。几个士兵抱着浮木跳进水里,立刻被浪卷走。海盗副头目站在尾部小艇旁,一边吼叫一边挥刀砍断缆绳,脚下踉跄着避开滑落的火炮。他回头望了一眼,正对上陈无涯的目光。
那一瞬,两人隔着风雨相望。
副头目脸色骤变,猛地抽出腰间短弩,抬手就要射来。可还没等他扣下扳机,整艘船突然剧烈一震,船尾高高翘起,甲板上的杂物哗啦啦滑入海中。他脚下一空,整个人翻滚着摔进小艇,连人带船被涌来的浪推离主舰。
另两艘战船早已调头,此刻正全速驶离这片水域。帆影在雨幕中渐行渐远,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他们跑了。”白芷低声道,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陈无涯缓缓收回手掌,指尖冰凉,经络里像是塞满了碎玻璃,每呼吸一次都牵扯出一阵刺痛。他没回应,只将手肘抵在礁石上,撑住有些发晕的脑袋。
他知道那不是逃跑。
是撤退。
三艘船围杀一人,结果领头的沉了,剩下两艘自然不会再冒险靠近。但他们不会真正离开,只会退到视野之外,等着看这场风暴能不能把他们吞下去。
风还在刮,雨点砸在脸上生疼。海水不断漫上来,淹没脚背,又退下去。他们所在的这块礁石不大,边缘已经开始松动,随时可能崩塌。
“你还记得怎么数浪吗?”他忽然问。
白芷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轻声数:“一……二……”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体内真气散乱不堪,错劲虽然救了命,却也让经脉承受了巨大反噬。现在哪怕只想运一口气到指尖,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他咬牙,将残存的一丝劲力导入肾经。这是系统提示过的“乱脉自养法”,说是歪门邪道也不为过——正常武者讲究循序渐进,他偏偏要让真气逆行、乱冲,靠的就是一个“错”字。
可正是这错劲,在关键时刻能活命。
热流从丹田深处缓缓升起,虽微弱,却实实在在地驱散了些许寒意。他睁开眼,看向远方。
那艘漆黑巨船已经完全浮出水面,正缓慢驶来。没有旗帜,没有号角,甚至连灯光都没有。它就像从深海里爬出来的怪物,悄无声息地逼近。
但他发现一件事——那船的速度很慢。
慢得不像追击,倒像是等待。
“他们不会现在动手。”他说,语气平静,“拓跋烈想让我们耗尽力气,再出手。”
白芷没反驳,只是把剑横在膝上,手指仍紧紧攥着剑柄。她的嘴唇泛白,肩头旧伤被海水泡得发皱,可眼神依旧清亮。
“所以……我们不动?”她问。
“对。”他靠着礁石坐下,双腿蜷起,尽量减少身体暴露在风雨中的面积,“等雨小些,再找方向。活着,比赢更重要。”
这句话落下后,两人陷入沉默。只有浪声、风声,还有远处战船残骸断裂的咔嚓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
旗舰已经彻底倾覆,只剩下半截船身露在水面,随波摇晃。几具尸体漂过,又被浪卷走。海盗副头目的小艇早已不见踪影,或许他已经逃远,或许也翻进了海里。
而那艘巨船,依旧在缓缓推进。
陈无涯盯着它,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它的航迹不对。
正常船只破浪前行,会在身后留下一道清晰的水痕。可这艘船划开的海面,波纹竟是断续的,像是某种机械在勉强运转。更奇怪的是,每当雷光闪过,船体表面似乎会泛起一层极淡的蓝光,转瞬即逝。
他眯起眼。
那不是普通的战船。
至少,不完全是靠人力驱动的。
“你看到船身上那层光了吗?”他低声问。
白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刚想答话,忽然浑身一紧。
水下传来震动。
不是错劲引起的那种紊乱波动,而是一种规律性的震频,像是某种机关在启动。那震动由远及近,直奔他们所在的位置而来。
陈无涯立刻伸手按住水面,试图感知来源。可还没等他分辨清楚,礁石下方的岩层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咔!”
整块礁石猛地一颤,边缘碎裂,一块尖石砸在陈无涯肩头,留下一道血痕。他没躲,只是死死盯着水面。
一圈圈波纹正从海底扩散开来,节奏稳定,频率极高。这不是自然现象,也不是战船造成的扰动。
是人为的。
而且目标明确。
“它在探测。”他喃喃道,“用震动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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