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涯站起身,左手扶住桌沿的力道未散,右手已从案头抽出一支令签,掷于地上。竹节触地一声脆响,惊起几粒尘灰。
校场那边早有动静。晨雾还未完全退去,十八门派的精锐已在划定区域列队,衣色杂乱,兵器参差。有人握剑,有人持棍,还有人赤手空拳只扎了条布带。他们来自不同山头,练的是各自的功,今日却被召集到一处,为的是同一件事——合阵破敌。
白芷站在前排,软剑垂在身侧,剑穗微微晃动。她没说话,目光落在陈无涯走来的方向,等他开口。
“昨夜的情报送到了。”陈无涯走到场中,声音不高,却传得远,“南谷那条线,已经动了。但他们还没动手,说明还在试探。”他顿了顿,“我们没时间等他们出手后再反应。单打独斗,哪怕你是顶尖高手,也挡不住十骑冲锋。可若十个人能打出同一股劲呢?”
没人应声。
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像笑话。各门派之间向来各自为政,连切磋都讲究门户之别,更别说现在要让他们肩并肩、气相连地出招。
“今天教合击术。”他说完,抬手一招,“先练‘三才连环步’。”
口令一下,队伍开始移动。可不过三息,阵型就乱了。青锋弟子出剑太快,绿林拳师收腿太慢,两人撞在一起,前者剑尖偏斜,划破后者手臂。血珠渗出,染红袖口。
“停!”陈无涯快步上前,蹲下查看伤势。那人咬牙不吭声,额上汗珠滚落。
“疼吗?”陈无涯问。
“还行。”汉子喘着气。
“不是你不行。”陈无涯撕下自己衣角替他包扎,“是我讲得不够明白。”他抬头环视一圈,“你们练功时,师父怎么教的?是不是说‘气沉丹田,力发于足’?可你们每个人的‘丹田’位置都不一样,有人偏上,有人靠后,连呼吸节奏都对不上,怎么让劲力同时到一点?”
众人面面相觑。
“所以我不让你们‘同步’。”他站起身,“我让你们‘接续’。”
白芷皱眉:“接续?不是合击讲究齐出齐收吗?”
“那是同门之间。”陈无涯摇头,“咱们这儿十八种内功,三十六路打法,硬要齐整,只会互相拉扯,轻则错劲,重则伤经。”他看向人群中的老拳师,“您刚才那一拳,打出七处发力,对吧?若我把这七处拆开,前三处在甲身上,中间两处在乙,最后两处在丙,三人依次打出,像浪头一样推过去——这股劲会不会比一个人更强?”
老拳师眯眼思索,没反驳。
陈无涯当即画地为阵,亲自带队演练。他让白芷居中领势,左侧一名外门弟子慢半拍出掌,右侧一名刀客快半拍横扫,三人动作错开,却按特定节奏衔接。第一遍仍显生硬,第二遍已有韵律,第三遍时,掌风竟在空中叠成一股旋流,吹起草屑翻飞。
人群里传来低呼。
“这不是合击,是……接力?”有人小声说。
“叫什么不重要。”陈无涯抹了把汗,“有用就行。”
可刚松一口气,另一队尝试时又出了问题。两名使长枪的弟子配合失误,一人突进过快,另一人尚未蓄力,结果枪杆交击,震得虎口裂开,鲜血顺杆滴落。
“我不练了!”一人甩下兵器,“这不是练功,是拿命试错!”
“就是!”有人附和,“我们练了一辈子,哪有这样胡来的?”
陈无涯没动怒,只问那弃枪之人:“你刚才那一枪,最狠的劲在第几步?”
“第三步拧腰时。”
“好。”陈无涯点头,“那你以后就专攻第三步。前面两步交给别人铺垫,你只管在那一刻爆开。你不用学新东西,只需改个时机。”
那人一愣。
“你们每个人都有最擅长的那一瞬。”陈无涯扫视全场,“我不让你们改功法,也不逼你们统一节奏。我要做的,是把你们最强的那一瞬,串成一条链。”
他转向白芷:“再来一遍‘错节三式’,这次加两人。”
白芷颔首,软剑轻扬。四人依序站定,按新编的节拍出招。这一次,虽仍有滞涩,但再无人受伤。掌风剑影交错间,竟隐隐形成一股绵延之势,如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场边有人开始默默记动作,有人低声讨论如何调整自己的发力点。
陈无涯盘膝坐下,闭目凝神。脑中系统浮现方才演练的画面,一道道能量轨迹被标出,冲突点闪烁不止。他逐一对比,删减冗余动作,压缩衔接间隙。
半个时辰后,他睁开眼,提笔在竹简上勾画修改。指尖微颤,左臂内侧又泛起一阵抽搐,像是有细针在皮下游走。他没停笔,只将竹简换到右手继续写。
太阳渐高,校场上的演练仍在继续。有人摔倒,爬起来再试;有人喊累,喝口水又归队。白芷带着一组人反复磨合节奏,额发湿透,剑尖却始终稳定。
临近午时,一名弟子突然大喊:“成了!”
只见五人连环出招,掌劲叠加,最后一击轰向沙袋。布帛撕裂声响起,沙袋炸开,黄沙倾泻如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