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张尚美终究是给不了什么反应的。
几米距离的房门外站着一名少女,中长的锁骨发被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粘在脸上。
黑色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模糊了视线。
眼睛里是深重的忧伤、关心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敲门也没有出声。
就一直看着病床上的张尚美,布满刀疤和烟疤的手几次抬起,想要开门进来。
最终,也只是作罢。
远远看到一位老年妇女朝这边走来,少女最后流连一眼就匆匆离去了。
转身的刹那,眼睛闭起,有水滴落下,让人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老妇人布满皱纹的手缓缓打开了房门,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个有些陈旧的白色饭盒。
步履蹒跚地走到床前,坐在了那小小板凳上。
打开饭盒,最上面是白粥,下面是些咸菜,就这么一边看看张尚美一边吃吃饭。
浑浊的眼睛似乎已经麻木了,看不出什么情绪。
隔断床位的帘子后探出个中年妇女的脑袋,接着缓缓从帘子后走了出来。
手上端着一个碗,碗里有菜有肉。
女人将碗缓缓放在了塑料壳开水瓶旁,一句话都没说,准备转身离去。
却被老妇人一把拉住了手,干瘪的嘴唇开合“小王啊,我一把年纪了,不用吃这么好,你们吃就行了,拿回去吧。”
“这说的什么话,你吃好了身体好了才能照顾好尚美,为她讨回公道啊!”
老妇人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能撑到现在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外孙女讨个公道。
可……她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吗?
不管老妇人说什么,女人都强硬地要她收下。
“好!我吃!吃了才有力气撑到我家尚美醒来的那一天!”
老妇人含着泪咽下一口一口菜和肉,再可口的饭伴着泪水也变得苦涩。
双旋三人不知怎的又出现刚刚的女人身旁。
病床上躺着的大抵是女人的母亲,两人一边叹气一边说着什么。
“这李大娘和尚美这孩子也太苦了……”
“摊上这么个爹妈,为了钱,连孩子都可以不要!简直枉为人!”
王珍轻声怒骂,脸都气红了。
床上的老人拍拍她的手安抚着“谁说不是呢,这爹妈害了一个大女儿还不够,现在又要弃小女儿于不顾……”
“我们能做的就是对这祖孙俩好点,吃了大半辈子苦了,希望以后能好起来。”
可是……张尚美已经没有以后了。
周宁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信息,张尚美的父母和他们的大女儿……
周宁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大女儿就是张嘉丽了,所以张嘉丽和张尚美的最终结局与她们的父母是脱不了干系的。
她们的父母到底做了什么?
脑海中刚浮现出这个想法三人就出现在了张尚美家中。
是个大平房,看着条件并不差,甚至说得上很好。
这间屋子里没有张尚美的身影,只有一男一女,大概就是她的父母了。
两人坐在餐桌上,五六个菜整齐摆放着,牛羊鱼肉齐全,有滋有味的。
“老张,咱们把女儿接回来行不行?”
“吃你的饭,老子把她养那么大,她不就是被打了,又没死,把她送乡下去,我趁机要点钱还不是能给她提供更好的条件,她还得谢谢她老子呢!”
“再说了,以和为贵,闹大了多难看,我们甚至不一定能闹出什么水花。”
“还有你,以后不许给我提这件事,烂在肚子听到没?!”男人突然暴起对着女人大声呵斥着。
女人似乎经常被打,已经有了条件反射,男人吼叫的那一刻,女人立马用手挡住脸,往后躲了躲。
“你躲什么?!我问你躲什么?!”见女人这副样子,男人突然变得狂躁,从位置上起身朝着女人走过去。
一把把女人推下了座椅,踹到了墙角里,拳脚相加。
“我没有,你别打了,别打了,我以后不提了,再也不提了,我不躲,你别打了,我求求你了。”
女人不停地哭嚎着求饶着,她的确没敢再躲了,害怕男人继续下死手。
男人许是打累了,恢复了平静,自顾自坐回了位置上开始吃着饭。
三人站在一边,这回谁都没有上前阻拦,因为她们都清晰地知道自己再怎么样也只是无能无力,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
不敢去看……
女人窝在墙角,嘴角额角都往下流着血,身上青紫交加,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泪混着血,挂在脸颊边。
男人吃完饭后,女人强撑着站起来收拾着桌子,去厨房里洗碗,洗完碗就回到房间坐着发呆。
这个房间应该是张尚美的房间,床头柜里还摆着一家人的合照。
张嘉丽在照片中占据一席之地。
夜已深了,男人出门了家门口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整个屋子陷入了黑暗当中。
女人依然自顾自坐在张尚美房间的床上,似是已经忘记了时间。
清冷的月光照进了房间,洒了满地,为房间添上几分悲凉的色彩。
女人用布满伤痕的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粗糙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照片上的两个女孩。
嘴唇颤抖着,似是在呢喃着什么。
“嘉丽、尚美……是妈妈对不起你们。”
“妈妈不要你们美丽,妈妈只要你们……健康幸福地活着。”
“什么都比不上活着重要……”
“是妈妈懦弱,是妈妈没用……”
“我的孩子们为什么都那么苦,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我的女儿们呢……”
女人越说越难过,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就这么哭着靠着床睡着了。
嘉丽、尚美……
美丽,没有给她们带来好运,反而更像是……诅咒。
比起美丽,健康幸福的活着 才是她们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取名时带着美好的祝福,最终名字却像是诅咒,带走她们的生命。
此时的张尚美尚且还活着,那是不是说明……
在这个时间线里,张嘉丽也还活着?
她们或许可以联系张嘉丽,兴许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
还张尚美一个公道……
可这是在意识世界里,她们只能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却无法和里面的人建立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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