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传来的信号，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第二颗石子，在灰烬堡垒内部激起了不同于面对“方舟”时的涟漪。与“方舟”那种居高临下、充满精密计算的感觉不同，这信号带着废土特有的粗粝、试探，以及一丝……属于同类的气息。
信号断断续续，加密方式古老而繁杂，像是多种废弃协议的混合体。负责通讯的年轻人花了很大力气，才勉强破译出核心内容：
“……呼叫……任何收到信号的幸存者……这里是‘自由商队’鸢尾花号……我们携带粮食、药品、武器零件……寻求贸易……重复……我们寻求贸易与可能的……长期合作……告知你们的位置与需求……小心……这片区域不太平……”
自由商队？鸢尾花号？疤脸和夜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他们听说过南方有一些流动的贸易团体，但“鸢尾花号”这个名字很陌生。
“能定位信号源吗？”疤脸问。
年轻人摇了摇头：“信号太弱，跳跃性很强，像是用了多节点中继器。大致方向在南偏东，距离……不好说，可能几百里，也可能更远。”
“回复他们。”夜莺果断道，“用同样的加密方式。告诉他们我们的位置（只给大致区域），表明我们是灰烬堡垒的幸存者，急需药品和特定类型的工业原料。但不要透露堡垒的现状和与‘方舟’的任何关联。约定一个远离堡垒的接触点，进行初步试探性交易。”
“你怀疑有诈？”疤脸看向她。
“在废土，信任需要时间打磨。”夜莺沉声道，“‘方舟’是明处的巨兽，而这‘自由商队’，是暗处的毒蛇还是真正的朋友，需要验过才知道。但他们出现的时机太巧了，正好在我们开始警惕‘方舟’技术依赖的时候。”
回复按照夜莺的指示发了出去。等待回应的期间，堡垒内部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一方面，“方舟”提供的技术援助确实在改善生存条件，光明和净水带来的希望是实实在在的。另一方面，管理层对“方舟”的警惕和南方可能的新选择，也让一些敏锐的人感到了山雨欲来的压抑。
夜莺没有闲着。她更加深入地钻研凯拉的数据芯片，重点寻找关于旧时代工业基础、材料科学以及可能存在的、不依赖“方舟”高精尖技术的替代方案。她找到了一些关于简易太阳能收集、风力发电、以及利用本地材料进行金属冶炼和简单化工生产的零散资料。虽然粗糙，但确实是迈向技术自主的第一步。
她还尝试着，利用“星火”密匙与灵栖谷深处的林风印记进行更深入的沟通。她将堡垒面临的困境、对“方舟”的担忧、以及对南方信号的期待，如同倾诉般传递过去。
回应来的缓慢而模糊。地脉深处的搏动似乎加快了一丝，传递来的不再是单纯的警示或安抚，而是一种带着**推演**意味的、模糊的意念流。仿佛林风残存的意识，正在基于她提供的信息，艰难地计算着各种可能性，试图为她指明风险最低的方向。这种感觉很奇妙，如同有一个沉默的智囊，在灵魂深处为她提供着超越个人经验的参考。
几天后，南方信号再次传来，这次清晰了不少。
“灰烬堡垒的朋友……收到你们的信息……鸢尾花号同意在‘裂谷集市’进行初步接触……时间定在十天后……我们会携带样品……请准备好你们的交易物……提醒：裂谷集市鱼龙混杂，务必保证安全……期待见面。”
裂谷集市？那是一个位于东南方向、大约三日路程的一处天然裂谷形成的、着名的三不管灰色交易地带。各方势力、流浪者、拾荒者都在那里出没，情报流通，但也危机四伏。
“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疤脸摸着下巴，“但也确实危险。谁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夜莺身上。她拥有足够的实力、警惕性和判断力，同时也是最了解当前复杂局面的人。
“我去。”夜莺没有推辞，“带两个人就行，人多了反而显眼。堡垒这边，加快对‘方舟’技术的消化和自主研究，同时，继续和他们周旋，不能让他们察觉到我们对南方的兴趣。”
计划定下。夜莺开始为出行做准备。她挑选了两名机警且擅长野外生存的好手，准备了用于交易的物品——主要是从堡垒废墟中清理出来的、一些品相尚可的旧时代电子元件和稀有金属碎片。这些东西在废土某些圈子里，算是硬通货。
在她出发的前夜，她再次感受到怀中“星火”密匙传来一阵清晰的温热，地脉深处的林风印记，传递来一股强烈的、指向**东南方向**的警示意念，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对**某种特定能量频率**的排斥感。
东南方？裂谷集市就在那个方向！林风在警告她，那个方向有危险？还是特指集市中可能存在某种与“方舟”类似、或者让他感到不安的能量源？
夜莺将这份警示牢记心底。这次的南方之行，恐怕不会太平。
第二天拂晓，夜莺带着两名同伴，离开了灰烬堡垒，再次踏入了茫茫冰原，向着那个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裂谷集市，以及可能的新出路，迈出了脚步。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后不久，“方舟”的监测系统便捕捉到了这支小队的离开信号。
琉璃的投影向磐石汇报：“监测目标‘夜莺’已离开灰烬堡垒，向东南方向移动。轨迹分析与‘裂谷集市’方向吻合。同时，侦测到南方不明信号与灰烬堡垒存在二次交互痕迹。”
磐石指挥官看着星图上移动的光点，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派遣‘观察者’单元，保持距离跟踪目标‘夜莺’。评估‘自由商队’及其关联集市对现有‘变量’的影响级别。如有必要，授权进行最低限度的……‘环境净化’。”
“指令确认。”
冰原之上，夜莺的三道身影显得如此渺小。而在他们看不见的云层之上，数架隐形的、如同金属飞梭般的“观察者”无人机，正悄无声息地调整着航向，如同幽灵般，缀上了他们的踪迹。
南风带来的，或许不只是交易的机会，还有随之而来的、更汹涌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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