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很快修缮一新,纳兰珠风风光光地住了进去。玄烨几乎夜夜留宿,赏赐如流水般涌入宫门,其盛宠之势,较之圆姐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纳兰珠年纪小,性子被养得愈发娇纵,言语行动间,少了几分顾忌。
这日众人往慈宁宫请安,纳兰珠穿着一身簇新的湖绉旗装,鬓边压着一朵内务府新进的宫花,颜色娇艳,衬得她本就青春的脸庞更是人比花娇,顾盼间神采飞扬。
她笑吟吟地给端坐上首的太皇太后和太后行了礼,而后转向坐在侧首的桑宁,也只是随意地弯了弯膝盖,算是见礼,甚至不等桑宁叫起,便自顾自地径直站了起来,仿佛这不过是姐妹间寻常的招呼。
太皇太后早已不愿过多参与这些小辈们言语间的机锋与暗斗,大致交代了几句场面话,便由苏麻喇姑扶着,与同样不欲多言的太后一同回了后殿歇息,将空间留给了她们。
按照规矩,余下众人皆需在原地静候,待桑宁率先起身离开,她们方能依序告退。
桑宁见老祖宗离去,正欲起身,顺便叫上身旁的圆姐一同回宫,却听得一个娇脆的声音已然响起,正是纳兰珠。
只见纳兰珠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坐在上首的佟佳仙蕊,语气天真又刺人:“佟姐姐今日这身衣裳料子真是好看,这织金暗纹,怕是江南今年最新的花样吧?只是这颜色,似乎更衬年轻些的肌肤呢。”
仙蕊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凤眸微眯,一丝冷光闪过,随即化为唇边得体的浅笑:“郭络罗妹妹年纪小,自然穿什么都鲜亮。本宫倒是觉得,气度这东西,并非单靠颜色就能衬出来的。”话语里的讥锋,在场无人听不出。
纳兰珠却仿佛全然没听懂那弦外之音,转而看向圆姐,脸上依旧挂着明媚无邪的笑容:“李姐姐,听说您那永和宫如今可热闹了,完颜姐姐也搬了过去,平日说话解闷的人都有了。不像我们翊坤宫,地方虽说是宽敞,可夜里静下来时,总觉得空落落的,幸好皇上常来陪着说话,才显得有些人气儿。”
圆姐闻言,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专注地轻轻吹着茶沫,温和应道:“皇上眷顾,是妹妹的福气。永和宫狭小,比不得翊坤宫宽敞,能得完颜姐姐不弃,一同作伴,是我的幸事。”她四两拨千斤,将纳兰珠的炫耀化解于无形。
纳兰珠似乎没料到圆姐如此应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桑宁冷声打断:“好了。”
桑宁目光平静地扫过纳兰珠:“本宫同姐姐在永和宫也是住了多日了,倒未曾觉得冷清。如今你倒是觉得翊坤宫空阔了,想来也是思念家中亲族所致。既如此,不若本宫替你向皇上请道旨意,将你那位寡居在家的胞姐接进宫来陪伴你些时日,以慰你思亲之情,如何?”
纳兰珠的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僵,连忙道:“臣妾只是随口一说,这等小事,怎好惊动娘娘和皇上。”
桑宁却并未再看她,只是自顾自地站起身,顺手极其自然地牵起圆姐的手:“时辰不早了,本宫也乏了。你们也早些各自回宫歇着去吧,莫要在此继续聒噪,平白扰了老祖宗的清净。”说罢,便拉着圆姐欲走。
圆姐顺势起身,不忘礼仪,转身朝上首的佟佳仙蕊方向微微半福了福身,算是告退,这才跟着桑宁的步伐,从容不迫地向外走去。
众殿内其余众人见状,也纷纷起身,恭敬地垂首送凤驾离去。这场晨起请安,最终不欢而散。
仙蕊回到承乾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挥手屏退了左右。“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郭络罗氏!仗着几分颜色,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璃落连忙上前劝慰:“主子息怒,她不过是一时得意,小人得志罢了。皇上如今图个新鲜,等这新鲜劲儿过了,自有她哭的时候。您可是堂堂贵妃,位份尊贵,何必与她一般见识,没得降低了您的身份。”
“贵妃?”仙蕊冷笑,“若不是本宫家里使了力,这贵妃之位还不知落在谁头上!她倒好,一个包衣奴才秧子,也配住翊坤宫?也配在表哥跟前卖弄?”
玄烨对纳兰珠毫无原则的偏宠,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她可以容忍皇帝有新宠,却无法容忍一个新宠如此轻易地威胁到她的地位。
与此同时,永和宫内却是另一番光景。桑宁毫无形象地歪在暖榻上,踢掉了花盆底,懒洋洋地看着圆姐坐在一旁,耐心地逗弄着咿呀学语的昭意格格,语气带着一丝发泄后的快意:
“这一日日的,端着这皇后的架子,真是累得人骨头缝都酸了。不过嘛……”她嘴角翘起一个得意的弧度,“今日能当着众人的面,压那不知所谓的劳什子宜嫔一头,看着她那吃瘪的样子,心中还是觉得颇为舒坦的。”
她忽然想起一事,侧过头好奇地问圆姐:“对了姐姐,我今日提起她那位胞姐,按理说,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姐妹,她不该高兴吗?为何我话说出口,她反倒瞬间变了脸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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