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那句错了似乎真的熨帖了玄烨的心绪。他饮下第二盏圆姐斟满的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股熟悉的灼烧感。
他微微眯了下眼,放下酒杯,手指在杯沿摩挲着,看向圆姐,语气带着点探究和调侃:“啧,这玉壶春里兑的……是锦州来的烧刀子?”
圆姐唇角弯起,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坦然承认:“自是。向皇上诚心谢恩,岂能没有十足的诚意?这烧刀子,皇上尝着可还行?够不够烈?”
玄烨被她这副带着点小挑衅的坦率逗乐了,哈哈一笑:“你二人的诚意,朕尝着……倒是不错!”他目光扫过低头安静坐着的桑宁,“就是这烧刀子太过辛辣,喝着嗓子都疼。你们俩小小女子,喝什么这个?平白糟蹋了好酒。”
他随即转向侍立在旁的梁九功,吩咐道:“梁九功,去!给朕温一壶马奶酒来,腿脚快些。”
“嗻!”梁九功躬身领命,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圆姐适时接话,语气带着点轻松:“马奶酒好,温润滋补,正适合这时节。桑宁她就爱喝点甜口的。”她轻轻碰了下桑宁的手肘。
桑宁立刻会意,抬起头,对着玄烨的方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臣妾谢过皇上。”虽然依旧简短,但比方才那句谢恩似乎多了点温度。
玄烨“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环视了一下这布置得宜却略显空旷的正殿,目光落回圆姐身上,随意问道:“这永和宫,住着可还惯?”
圆姐微笑颔首,姿态温婉:“回皇上,自是住得惯的。桑宁妹妹更是体恤,早早就把正殿腾出来了,处处都收拾得妥当。”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桑宁的懂事。
玄烨闻言,目光转向桑宁,带着点审视和讶异:“哦?你倒是大方。” 他这话听不出是褒是贬。
桑宁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敢显露,按着姐姐之前的叮嘱,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道:“皇上明鉴,臣妾与姐姐是至亲姐妹,血浓于水。在这深宫之中互相体谅、互相谦让,原是应当的。”
玄烨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起筷子,语气里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感慨:“宫里,属你二人关系亲厚,互相扶持着,倒是难得……”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摆摆手,意兴阑珊地截住了话头,“若是长春宫那二人也……罢了,不说了。”
他显然是想到了塔纳与小那拉氏妞妞之间那点微妙甚至有些冷漠的关系,对比眼前这对姐妹,颇有些感触。
他夹了一块鸡茸金丝笋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咽下后才道:“嗯,这笋做得鲜嫩爽口,不错。”他目光扫过侍立在圆姐身后的春桃,抬了抬下巴:“春桃是吧?给你主子布膳,尝尝这个笋。”
“是。”春桃连忙上前,小心地夹了一筷子笋放到圆姐面前的碟子里。
玄烨的目光又转向桑宁身后侍立的琥珀,眉头微蹙,似乎在回忆:“你身后这丫头,瞧着面熟,叫什么?朕似乎见过。”
琥珀浑身一僵,脸色瞬间煞白。她下意识地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深深埋下,肩膀微微发抖,却张着嘴,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气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急得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桑宁心头一痛,立刻开口替她回答:“回皇上,这是臣妾从家里带进来的陪嫁大丫鬟,琥珀。” 她声音带着急切,只想为琥珀解围。
玄烨的眉头却皱得更紧,显然对桑宁这种代答的行为不满,声音也冷了下来:“纵是陪嫁,也是奴才。主子替奴才回话,成何体统?宫里的规矩都忘了?”
他锐利的目光落在跪地颤抖的琥珀身上,带着明显的不悦:“这般规矩,如何能在主子身边伺候?留着也是无用,趁早打发了出去。朕改日指个伶俐的给你便是。”
“皇上!”圆姐心知不妙,连忙开口解围,语气带着恳切,“皇上明鉴,这琥珀并非天生如此。她……她舌头是遭了大罪的!她便是先前王嬷嬷构陷桑宁时,被王嬷嬷寻了由头撵出去的那个忠仆!后来还是托了老祖宗的福,从南苑寻了回来。舌头……舌头就是那时被王嬷嬷手下的人……弄坏的。” 她说到最后,声音微微发颤,带着对往事的痛心和愤怒。
玄烨的眉头紧锁,似乎在记忆中搜寻,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脸上的怒意稍缓,但依旧带着帝王的不耐:“既是忠仆,又是老祖宗恩典寻回来的,那便留着吧。”
他挥挥手,像是拂去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你二人身边伺候的人,看着也忒少些了。改日朕让内务府再挑些妥帖的送过来。”
圆姐和桑宁连忙起身谢恩:“臣妾谢过皇上恩典。”
桑宁紧跟着道:“臣妾谢过皇上。” 声音依旧干巴巴的。
玄烨看着桑宁那副低眉顺眼、有问才答的模样,再对比圆姐的灵动应对,不由得失笑,指着桑宁对圆姐道:“你瞧瞧你这妹子,跟个学舌的鹦鹉似的,翻来覆去就只会谢过皇上。” 虽是调侃,语气倒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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