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医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额上的汗水已浸湿了鬓角。他小心翼翼地依次起针,动作轻缓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
“如何?刘太医?”圆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紧紧盯着太医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回李格格,”刘太医起身,躬身回话,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万幸!心窍之闭已开,逆乱之气泄出几分,格格这条命暂时是抢回来了。方才施针,强泄了那股冲心之火气,护住了心脉本源。只是……”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格格心脉受损,元气大伤,更兼悲恸入髓,五内俱焚。此番醒来,切切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务必静养,汤药调理需跟上,更要紧的是这心结啊……”他摇了摇头,未尽之语,满是无奈。
仿佛是为了印证太医的话,就在刘太医话音落下不久,桑宁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挣扎着,终于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
圆姐的心猛地一缩,屏住了呼吸。
那双眼眸睁开了,却空洞得令人心悸。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惊惶、愤怒、疯狂,甚至没有了泪水。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茫然。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生死劫难,而是灵魂被彻底抽空,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她呆呆地望着头顶承尘上模糊的花纹,眼神没有焦点,对近在咫尺的圆姐,对周遭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宁儿……”圆姐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带着无尽的恐惧和小心翼翼,试探着唤了一声。
桑宁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只有那微弱起伏的胸膛,证明她还活着。
圆姐的心沉入了冰冷的谷底。这比刚才的疯狂嘶喊,更让她害怕。她宁愿桑宁哭出来,喊出来,甚至再打她骂她,也不愿看到她这样一副魂飞魄散的模样。
刘太医见状,心中也是暗叹。他知此地不宜久留,更知这位格格的心病绝非药石可医。他躬身低语:“李格格,钮钴禄格格既已转醒,微臣暂且告退。汤药方子微臣这就去开,稍后让药房煎好送来。切记,万勿让格格再动心火,静养为要!”
圆姐的目光依旧胶着在桑宁空洞的脸上,只麻木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有劳刘太医……春桃,送太医出去。”
刘太医再次深揖一礼,提起药箱,脚步轻缓地退了出去。暖阁沉重的门扉在他身后无声合拢,将那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死寂,严严实实地关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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