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午后,梁九功再次匆匆而来,脸色比昨日更加凝重:“李主子,皇上口谕,宣您即刻乾清宫见驾!”
圆姐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又宣?难道…桑宁起疑了?还是…遏必隆府那边走漏了风声?
她不敢耽搁,强打起精神,再次踏入那令人窒息的西暖阁。
玄烨依旧站在窗前,但周身散发的寒意比昨日更甚。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圆姐:“今日如何?”
圆姐连忙垂首,详述安抚桑宁之语,最后道:“她虽失望,但暂时被臣妾劝住了。”
玄烨听完,沉默片刻,眼神依旧冰冷:“她信了?”
“…暂时信了。”圆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暂时?”玄烨冷哼一声,将一份密折摔在圆姐脚边,“你自己看!”
圆姐心头狂跳,俯身拾起。展开一看,是遏府管家的密报,言及府中虽封口,然丧讯恐难久瞒;丧仪虽简,邻里已疑;更触目惊心的是最后一句:桑宁格格贴身宫女水珠之母,乃福晋亲信刘嬷嬷,前日曾私下向水珠之弟打听福晋近况,言语间似有忧虑…
圆姐的手瞬间冰凉!水珠的家人…在打听!刘嬷嬷是表姐最亲近的侍女!若水珠知,若其不慎泄于桑宁…
“看到了?”玄烨的声音淬着冰,“宫墙并非铁板!风声已在动!桑宁今日能暂时信你,明日、后日,若她再问,你如何答?若她追问细节,你如何圆?若她从旁人口中听到只言片语,你又如何堵?”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在圆姐心上!她刚刚经历了一个时辰的煎熬,此刻又被更深的恐惧攫住。
“朕要一个更稳妥、更能断绝她念想的说法!”玄烨逼近一步,帝王的威压如同实质,“立刻想!”
圆姐脑中一片混乱,冷汗涔涔而下。绝其念想…静养外,除非令桑宁信表姐病危,渺无希望,为保母命,她必拼死求生,不敢惊扰!
一个更冰冷、更残酷、却可能更有效的谎言,在她绝望的脑海中成型。
她抬起头,迎着玄烨迫人的目光,声音嘶哑却清晰:
“回皇上,若桑宁再问,或疑虑加深…臣妾可以说…”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可以说表姐因哀毁过度,忧思成疾…如今…已是病势沉重,缠绵病榻,神志时有昏沉…太医断言,全赖静养,万不能再受一丝一毫的刺激。若再闻噩耗,恐…恐有性命之忧!”
“如此…桑宁为保表姐性命,纵有千般思念万般担忧,也绝不敢再提探视书信之事,更不敢以己病弱累母忧…必拼死养好己身,盼母好转…”
暖阁内死寂一片。玄烨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权衡此升级谎言之效与险。更冰冷,更绝望,却也…可能更有效。如同在冰面上行走的人,脚下已是万丈深渊,却只能将谎言之冰筑得更厚,哪怕那冰寒彻骨。
“准。”良久,玄烨冰冷地吐出一个字。
“记住,若她起疑追问细节,便咬死太医严令性命攸关!滚吧。”
圆姐如蒙大赦,又如同坠入更深的冰窟,踉跄着退出暖阁。谎言,已从温和的静养,升级为冰冷的病势沉重,性命攸关。
她亲手,将桑宁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光,掐得更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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