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不敢怠慢,语速飞快:“梁公公!快!取我的金针匣!药童!速煎参附回阳汤!要快!用库里的老山参,切最厚的那片!再取犀角磨粉备用!”他一边急促吩咐,一边已从袖中摸出几枚细长的银针,手法快如闪电,精准地刺入遏必隆头顶百会、胸前膻中、双手内关等几处大穴。每一针落下,都带着千钧之力,试图将那缕飘摇欲断的生气牢牢钉住。
梁九功早已亲自将金针匣捧到张太医手边,药童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舒舒觉罗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忘了寻死,瘫软在地,呆呆地望着。东珠和明珠也忘了磕头,互相搀扶着,惊疑不定地看着这峰回路转的一幕。
玄烨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已不见方才那一闪而过的波澜,恢复了帝王的沉静,但那目光却比之前更加锐利,如同实质的探针,一寸寸扫过病榻、扫过施救的张太医、扫过悲喜交加的乌林珠,最终落回床上那具似乎重新有了微弱生息的躯体上。
“张卿,”玄烨的声音低沉,在压抑的喘息和施救声中异常清晰,“你方才诊脉,确言气数已尽,这回光返照之象,可能撑得几时?抑或…”他顿了顿,目光如寒星,“…真有转圜之机?”
张太医手下针不停,寒光闪烁。汗珠滚落,声音却清醒:“回皇上,大人脉象确已油尽灯枯,此乃不争之实!方才那口淤血咳出,本该…本该立时气绝!此等情形下竟能吊住一丝生机,实乃微臣生平仅见!此象…绝非寻常回光返照可比!更像是…更像是…”他似乎在斟酌最准确的词,眉头紧锁,“…体内尚有某种极微弱、极精纯的元阳之气被激发,护住了最后一点心脉!若能持续施以猛药金针,强行激发、维系此气,或…或有万一之望!”
他不敢说“救活”,只敢说“万一之望”,但这四个字,已如惊雷炸响在乌林珠和桑宁心中。
“用!无论何药!用最好的!”乌林珠泣不成声,紧紧搂着桑宁。
玄烨目光沉沉,再次投向遏必隆。那只枯槁的手,在张太医的针下,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沉默着,殿内只剩下金针破风的细微声响、张太医急促的喘息、药童奔跑的脚步声,以及那越来越清晰、如同破败风箱般艰难却顽强延续着的微弱呼吸声。
“传朕口谕,”玄烨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太医院所有当值太医,即刻前来遏公府听候张院首调遣。宫内药库,随张院首取用,无需再奏。梁九功,你亲自在此督看,一应所需,不得有误!”
“嗻!”梁九功肃然领命。
玄烨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乌林珠身上,眼神深邃难辨:“福晋,稳住心神。遏公一生为国柱石,天命或有眷顾。”
语毕,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明黄的身影,很快没入回廊尽头的昏暗之中,只留下一个山雨欲来般沉重的背影。
“格格,快!得跟上皇上回宫!”绯云急急拽住桑宁的衣袖。
桑宁本不情愿,但瞥见额娘投来的眼神,只得默然跟上。
刚追上玄烨的脚步,便听得他冰冷的声音传来:“那个御前失仪的妾室,赐自尽。也算她为遏公挡灾积福了。”
桑宁心头一紧,不敢应声,垂首紧随其后。
殿内,是生死一线的无声搏杀;殿外,遏必隆离奇“复生”的消息已然传开,不知将在朝堂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那只抬起又落下的手,搅动的,又何止是这一室的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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