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皮·马尔福终于挣脱了母亲冰冷的手指。那小小的、带着婴儿肥的手，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一只离巢的雏鸟，不顾一切地扑向风雨中颤抖的礁石。他撞进德拉科冰冷的怀里，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剧烈地哆嗦着，却死死地用双臂箍住了父亲湿透的腰身。他浅金色的头发被雨水彻底浸透，贴在苍白的额头上，那双酷似德拉科的灰蓝色眼睛，此刻盈满了滚烫的、不断涌出的泪水，混着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稚嫩的脸颊。
“爸爸……” 斯科皮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每一个音节都像被砂纸磨过，“别哭……爸爸别哭……斯科皮在这里……” 他努力地想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温暖那具冰冷僵硬的躯壳，小手慌乱地在德拉科湿透的昂贵衣料上拍打着，试图抚平那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
德拉科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这稚嫩的触碰烫伤。他捂住脸的双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滑落，垂在身侧。那张曾经苍白而高傲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的惨白，雨水顺着他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滑落，汇成细小的溪流。他灰蓝色的眼睛空洞地睁着，里面没有焦距，只有一片被绝望和痛苦彻底碾碎后的荒芜废墟。他甚至没有低头去看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视线茫然地穿透斯科皮颤抖的小身体，凝固在礼堂大门外那片被雨水模糊吞噬的黑暗上——阿尔文消失的方向。
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站在原地，像一株被风暴摧折的白色鸢尾。雨水打湿了她精心梳理的浅金色长发，一缕缕狼狈地贴在颈侧。她翡翠绿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强撑的平静也彻底碎裂，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悲伤和一种冰冷的、几乎要冻结她血液的疲惫。她没有上前，没有试图分开那对在冰冷雨水中相拥的父子。她只是看着德拉科，看着自己丈夫挺直的背脊被无形的重压彻底压垮，看着他空洞的眼睛里再也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和雨水一起，砸在她紧紧攥住裙摆、骨节泛白的手背上。
赫敏·格兰杰猛地推开了罗恩试图安慰的手臂。她的眼睛通红，泪水混合着雨水在她脸上肆意流淌，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看着德拉科，看着斯科皮，看着阿斯托利亚，最后目光痛苦地转向哈利。罗恩不知所措地站在她旁边，大手笨拙地悬在半空，红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那张总是带着些傻气的脸此刻写满了茫然和沉重。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哈利·波特的手还紧紧握着阿不思冰凉的小手。他绿色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映着这片狼藉和心碎。他看着德拉科——这个曾经在霍格沃茨特快上向他伸出手的男孩，这个在战争阴影中挣扎求存的少年，这个如今被彻底击垮的男人。一种深切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无力感攫住了哈利。战争结束了，伏地魔倒下了，但有些伤痕，远比钻心剜骨更致命。他感觉到阿不思的手在自己掌心不安地扭动，男孩小声的、带着恐惧的疑问再次响起：“爸爸，马尔福先生……他是不是很疼？”
哈利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雨水的腥气刺入肺腑。他最终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那只小手，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他抬起头，目光投向礼堂门口那片吞噬了阿尔文的黑暗，一种尖锐的痛楚在心底蔓延。他记得战争最黑暗的时期，在马尔福庄园阴冷的地牢里，是阿尔文·莱斯特兰奇，这个背负着沉重姓氏的男人，用无声的守护咒替他和罗恩挡开了一次又一次的折磨。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曾给予过他微弱的希望。而如今，那双眼睛的主人亲手掐灭了属于自己的光，也把另一个人推入了永恒的黑暗。
西里斯·布莱克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阿尔文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那一刻就冲了出去。冰冷刺骨的雨水瞬间打透了他的外套，但他浑然不觉。他冲出礼堂，冲下台阶，冲进被暴雨笼罩的、空旷无人的城堡前庭。狂风卷着冰冷的雨水抽打在他脸上，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阿尔文！” 西里斯嘶吼着，声音穿透哗哗的雨幕，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焦灼，“阿尔文·莱斯特兰奇！你给我站住！”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更猛烈的雨声。空旷的石板路上反射着冰冷的水光，哪里还有阿尔文和他妻女的影子？他们仿佛被这无情的雨水彻底溶解，消失得无影无踪。西里斯踉跄着停下脚步，雨水顺着他乱糟糟的黑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痛。他徒劳地环顾四周，冰冷的雨水灌进他的领口，激得他打了个寒颤。愤怒和无力感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你这个懦夫！” 西里斯对着空无一人的雨幕咆哮，声音嘶哑，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和无法理解，“你他妈就是个懦夫！阿尔文！”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冰冷的石柱上，指关节瞬间破皮，渗出血丝，又迅速被雨水冲刷干净。疼痛微不足道，远不及心底那被撕裂的剧痛。他想起阿尔文小时候，那个沉默但倔强的男孩，在格里莫广场12号阴森的走廊里，第一次笨拙地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他想起战争期间，阿尔文在重重监视下，用极其隐秘的方式传递出的那些关于食死徒动向的关键情报。他以为他们之间那些在黑暗岁月里建立起的、超越血缘的纽带是坚不可摧的。可就在刚才，阿尔文冰冷决绝的眼神，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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