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府邸,密室。
烛火摇曳,映着和珅惨白如纸的脸。
他从养心殿出来,一路行尸走肉,几乎是被下人抬回府中的。
没有哀嚎,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了恐惧。
当极致的恐惧过后,剩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
他挥退了所有下人,将自己锁进了这间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的密室。
这里,曾是他清点财富、欣赏珍宝的极乐之地。
而现在,成了他的审判庭。
他没有去翻看那些账本,也没有去抚摸那些价值连城的古玩。
他只是摊开一张上好的雪浪笺,拿起一支狼毫,深吸一口气,开始默写。
他写的不是悔过书,更不是请罪的奏折。
而是一份名单。
第一个名字:户部尚书,福长安。
后面跟着一串小字:城西“四海通”钱庄幕后东家,通州私盐三成干股,名下暗藏田契三万七千亩,其贪墨银两惯用手法为“火耗归私”,隐匿于……
第二个名字:吏部侍郎,庆泰。
惯用手段:卖官鬻爵,价目表……
第三个名字:……
每一个名字,都是当朝响当当的大员。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串足以让他们死上一百次的罪证。
这些罪证,详细到具体的时间、地点、经手人,甚至赃款的流向。
这是他经营了十数年,编织出的一张覆盖整个大清官场的贪腐之网。
他曾是这张网上最核心的蜘蛛,享受着每一个猎物带来的甘美汁液。
如今,这张网,成了他献给皇帝的投名状,成了他亲手绘制的狩猎地图。
他必须成为那个最凶狠的猎人,否则,他就会成为第一个祭品。
一夜未眠。
当天光微亮,和珅终于停笔。
他看着那张写满了名字的纸,眼中没有丝毫旧日同僚的情分,只有一种择人而噬的狠戾。
他提起朱笔,在那份名单的最顶端,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圈住的,正是户部尚书福长安。
选他,理由有三。
其一,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油水最足,抄他一人,足以抵得上抄十个小官。
其二,福长安是军机大臣傅恒的外甥,是朝中一股重要势力的钱袋子,动他,可以向皇帝展示自己没有私心,连皇亲国戚都敢碰。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福长安的贪腐手段,是他和珅亲手教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本真正的黑账,藏在何处。
……
卯时,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
户部衙门的大门刚刚打开,当值的官吏还打着哈欠,准备开始一天无所事事的摸鱼生活。
突然,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从街口传来。
所有人惊愕地望去,只见一队身穿黑甲、腰挎弯刀的善扑营精锐,如同一道黑色的潮水,瞬间涌来,将整个户部衙门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一人,身穿一品朝服,面色冷峻,正是和珅。
“奉陛下口谕,皇家会计核查处接管户部,清查账目!”
和珅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封锁所有出入口,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格杀勿论!”
衙门内瞬间炸开了锅。
户部尚书福长安衣冠不整地从后堂冲了出来,脸上满是惊怒。
“和珅!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户部乃国家重地,岂是你说封就封的?我要见陛下!我要……”
和珅根本没理会他的叫嚣。
他甚至没有去查阅那堆放在账房里,做得天衣无缝的官账。
他在所有户部官员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径直走向后院一处最不起眼的柴房。
他一脚踹开柴房的门,走到墙角,用靴尖在地上的一块青石板上敲了三下。
“挖开。”
善扑营的士兵立刻上前,用刀撬开石板,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露了出来。
士兵从里面,捧出了一个沉重的紫檀木盒。
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十几本厚厚的账册。
这,才是户部真正的账本!
当这十几本黑账被摆在福长安面前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整个人瘫软下去。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和珅冷冷地看着他,展现出了惊人的专业能力。
他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翻开一页。
“乾隆四十年,三月,江南织造府上缴税银一百二十万两,入国库账目为九十万两。”
其中三十万两,经由通州利源票号,转入你名下位于保定的田庄,用以购买三百顷上等水田。经手人是你的小舅子,李三。分账比例,你七,他三。我说的,对不对?”
他又翻开一页。
“同年七月,黄河大堤修缮款二百万两,实际用度不足八十万,余下的一百二十万两,你以物料损耗为名,分作十七笔,分别由十七家不同的建材商号虚报冒领,最终汇入城西四海通钱庄。”
“尚书大人,那钱庄的幕后东家,是你吧?”
和珅每说一笔,福长安的身体就哆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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