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方正方丈派出新一代十八罗汉下山接应左冷禅的队伍,已整整过去一日一夜。
盘坐在蒲团上的方生大师,眉宇间焦躁难抑,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方丈!整整一日了!左冷禅那边依旧毫无音讯,莫非……他临阵退缩,惧了不成?!”
方正缓缓睁开微阖的双眼,眸中并无波澜,唯有一片深沉的悲悯与痛楚,他低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无有消息,便是最坏的消息。他们……怕是已然往登极乐,魂归西天了。”
“怎么可能?!”方生大师猛地瞪圆了双眼,身躯因激动而微微前倾。
几年前,东方不败孤身一剑杀上少林,如入无人之境,老一代威震江湖的十八铜人阵,便是在那魔头剑下灰飞烟灭,无一幸免。
眼前这新一代的十八铜人,是他耗费无数心血,手把手传授武艺,视若己出。
未曾想,威名未立,竟已全军覆没!
那一个个年轻鲜活的面孔,此刻想来,如同刀割心腑。
他牙关紧咬,从齿缝中迸出刻骨铭心的恨意:“岳不群——!!!”
“阿弥陀佛!”方正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疲惫,“师弟,此仇此恨,暂且记下。眼下燃眉之急,是如何打发掉山下那些虎视眈眈的邪魔外道。”
“哼!”方生大师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方丈,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跳梁小丑罢了!借他们十个胆子,也未必敢真的攻山!”
“师弟,”方正微微摇头,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我岂会惧怕他们攻山?只是……我们囚禁了魔教圣姑任盈盈。此女虽与黑木崖上那位东方教主势同水火,但她终究顶着‘圣姑’的名头。此举,无异于当众扇了日月神教的耳光!我忧心的,是此举会惊动那位深居黑木崖的天下第一人,引得他亲自下山!”
“这……”方生大师心头一凛,东方不败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
他收敛了怒容,沉声问道:“方丈,可有何退敌良策?”
方正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手指轻轻捻动佛珠:“近些时日,那任我行重出江湖,搅动风云。他一现身,便四处招兵买马,引得江湖动荡不休。依我看,山下这群上不得台面的魑魅魍魉,十有八九是任我行暗中驱使的爪牙。”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何不来个‘祸水东引’?暂且退让一步,将这偌大的少林宝刹,‘让’给他们!给足他们面子。待他们‘攻占’了少林,这江湖的靶心,下一步会指向哪里?自然是那看似最风光,实则已成众矢之的之处!”
“可……可让这群宵小之辈踏入少林圣地,践踏佛门净土,岂非大大折损我少林千年威名?!”方生大师仍有些迟疑,觉得此举太过憋屈。
“阿弥陀佛!”方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警醒,“方生师弟!你且放眼看看这江湖!昔日的全真教、丐帮、峨眉、昆仑……那些煊赫一时的大派,如今又在何处?!盛极而衰,过刚易折。存续,方是根本!一时的退避,是为了他日的重光!”
方生大师浑身一震,如同醍醐灌顶,脸上浮现出惭愧与明悟之色,双手合十,深深一躬:“阿弥陀佛!方丈教训得是,师弟受教了!”
“去吧。”方正的声音恢复了平和,“吩咐下去,寺中所有重要典籍、佛像金身、珍贵细软,务必妥善打包。今夜子时,全寺僧众,由后山密道悄然下山,暂避于后山深处密林之中。”
“遵法旨!”方生大师肃然领命,转身快步离去,禅房内只余下袅袅檀香和一声悠长的叹息。
令狐冲在江湖上闯荡的这段日子,听到了太多关于师父岳不群的不同声音。
在那些旁门左道、三教九流的口中,师父的形象竟渐渐与那位魔教教主东方不败重合起来,都被描绘成双手沾满血腥、心机深沉如渊的枭雄。
他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江湖雏儿,自然知晓师父早年曾以雷霆手段横扫陕西绿林道的事迹。
彼时,他心中激荡,只道那是快意恩仇、铲奸除恶的江湖浪漫。
如今方知,那每一场“扫荡”背后,都浸透着不为人知的腥风血雨,是赤裸裸的势力倾轧与残酷清洗。
然而,知晓归知晓,令狐冲心底对师父岳不群的敬重,却未曾动摇半分。
只是,此番要去少林寺营救魔教圣姑任盈盈,他内心深处,终究是忐忑不安的。
这行为本身,就近乎背叛师门立场。
在决意前往少林之前,他通过华山派隐秘的联络渠道,给远在华山的师父传递了消息。
信中,他将自己这些时日的离奇遭遇、如何稀里糊涂习得了凶名赫赫的“吸星大法”、任盈盈为化解他体内异种真气反噬之危冒险潜入少林盗取《易筋经》却不幸失手被擒的前因后果……尽数详述,不敢有丝毫隐瞒。
师父岳不群的回信,依旧如他本人一般,言简意赅,只有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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