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绽,金线般穿过稀疏的云层,将清冷的露珠映照得晶莹剔透。
微风带着山野独有的草木清气,拂过郊外静谧的山坡,也轻轻摇动着向阳处那座简朴却一尘不染的坟墓。
墓碑上,“恩师——李悬之墓”几个大字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的庄重与肃穆。
高奕枫和林郁正并肩静立在墓前,仿佛两尊沉默的雕塑。
两人的手中都捧着一束精心挑选的、沾着晨露的洁白菊花,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高奕枫缓缓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他将花束轻轻倚放在墓碑的基座前,花瓣触碰冰凉的石面,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接着,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扁平的、磨得发亮的锡制小酒壶,拧开盖子。
一股清冽醇厚的酒香瞬间逸散出来,融入清冷的空气中。
他手腕稳定,将壶中澄澈的酒液,如一道细小的银色溪流,缓缓地、均匀地洒落在墓前的土地上。
酒液渗入泥土,留下深色的印记。
“老师,”高奕枫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叩击磐石,打破了山间的寂静,“我和林郁来看您了,还带来了您生前最喜欢喝的酒。”
林郁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深深地弯下腰,对着墓碑鞠了一躬,白色的发丝垂落肩头。
他直起身,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墓碑上那个镌刻的名字上,镜片后的眼眸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深切的缅怀,有未能常伴的歉疚,更有一丝对恩师早逝的黯然。
山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也仿佛带来了时光深处,老人严厉又慈祥的叮嘱。
“我们从吴老师父那儿接了个任务,要去日本一趟,可能……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高奕枫的声音在山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容忽视的郑重。
“短时间内,恐怕没法像以前那样常来看您了。”
“您老人家……可莫要责怪弟子们啊。”
他停顿了一下,眼前似乎浮现出李悬教导他们时的情景。
老人总是板着脸,眼神锐利如鹰,对每一个动作、每一处穴位的掌握都要求得近乎苛刻。
高奕枫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尝试练习那所谓的“鬼门十三针”的针法时,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是李悬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稳定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传递着力量与沉静。
老人低沉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鬼门针,夺天地造化,从阎王手里抢命。我授予你前五针,足以活死人,肉白骨,但切记,非生死一线,万不可轻用。心存敬畏,手有分寸,方是仁术。”
而林郁那双被誉为“天生就该握针”的、稳定得可怕的手,也是在李悬日复一日的严苛磨砺下,才达到了如今心到、眼到、手到的境界。
“您教的东西,我们做弟子的,绝不敢忘。”
林郁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穿透了风声。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仿佛在感受着无形针具的存在。
“悬壶济世,仁心仁术。无论走到哪里,面对什么,这根‘针’,这份心,都会在。”
高奕枫用力地点点头,眼神坚毅。
“嗯!您放心,我们……会平安回来的。等任务结束,再来看您,到时候再给您带些喜欢的酒来。”
他握紧了手中的空酒壶,仿佛握着某种承诺。
两人不再言语,只是并肩静立在墓前。
阳光穿过稀疏的树梢,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将洁白的菊花映照得如同点点星光。
山风呜咽,卷起几片落叶,在墓碑前打着旋儿,仿佛是无言的告别,也像是逝者温柔的回应。
这一刻的沉默,胜过千言万语,承载着生者的思念、承诺与无声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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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高家老宅,古朴的院门内飘散着淡淡的桂花余香。
刚踏进院子,就看到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身着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唐装,拄着一根油亮温润的黄杨木拐杖,正站在那株老桂花树下。
他身形清瘦,背脊却如青松般挺直,眼神清明锐利,沉淀着岁月淬炼出的智慧与洞察。
此人正是高奕枫的爷爷,高永胜。
“爷爷。”
高奕枫和林郁连忙上前,恭敬地问候。
高永胜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在两人脸上仔细扫过,最终定格在高奕枫身上。
他花白的眉毛微微一蹙,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吴龙瀚那个老家伙,心是越来越野了!都黄土埋半截的人了,竟然还指使你们小年轻去蹚这种浑水!”
语气里毫不掩饰对老友行事的不满,但更深沉的,是掩藏不住的、对即将远行孙辈的浓浓担忧。
毕竟他也老了,连高华都阻止不了自己这个年轻力壮的孙子了,他这位老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还不如,给予他们足够的支持。
高奕枫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辩解。
高永胜拄着拐杖,步履沉稳地踱到院中的石凳旁坐下,用拐杖点了点旁边的石凳,示意两人也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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