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看向苏岑。苏岑似乎也对这个调整有些意外，他抬眼看向班主任，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但最终没有提出异议，只是点了点头：“好。”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明月，恰好捕捉到她脸上未来得及收回的震惊和恐慌。
四目相对，明月的惊慌无处遁形。
苏岑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双浅色的瞳孔里，探究的神色更深了。
班主任还在继续念着其他人的调整，但明月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预知梦的轨迹和现实偏差的旋涡疯狂交织，将她紧紧缠绕。
她原本以为躲开最初的同桌命运就安全了，可现在，她却被推到了离他更近的地方。
搬动桌椅的声音响起，同学们开始按照调整换座位。苏岑已经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明月僵硬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只要她不动，这个调整就不会生效。
“顾明月，”班主任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温和地提醒道，“怎么了？不舒服吗？需要帮忙吗？”
“……没有。”明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机械地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桌子里寥寥无几的东西。
她的动作很慢，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她能感觉到苏岑的目光偶尔落在她身上，也能感觉到斜后方凌薇投来的、带着一丝好奇和审视的视线。
最终，她还是换到了那个新的座位。
苏岑原来的座位很干净，带着一种和他身上相似的、清冽的气息。明月僵硬地坐下，感觉浑身都不自在。正前方，就是苏岑的背影。他坐得很直，肩背宽阔，轻易地挡住了她部分看向黑板的视线。
一种被侵略、被包围的感觉密密麻麻地涌上心头。
放学铃响，明月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逃离这个新位置。
“顾明月，”前方的苏岑却转过身来，将一张折叠好的纸条放在她桌面上，“这是关于脚本修改的一点具体想法，你看一下。明天午休我们再讨论一下最终版？”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眼神平静，仿佛早上的座位调整和昨天傍晚那近乎对峙的追问都从未发生。
明月看着那张纸条，像是看着一个烫手的山芋。
接受，就意味着更多的单独接触。拒绝，在此刻显得更加怪异和引人注目。
在全班同学尚未完全散去、可能投来的目光注视下，在她刚刚调到他身后这个微妙的位置上……
她再一次被逼到了墙角。
指尖微微颤抖着，她最终，还是伸出了手，接过了那张纸条。
“……好。”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苏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明月攥着那张纸条，指甲几乎要将其戳破。
风暴未曾停歇，而她已被卷入了最中心，连最后一点挣扎的余地，似乎都被无声地剥夺了。
她不知道的是，转身离开的苏岑，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思。顾明月的抗拒和恐惧，如此真实而强烈，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而这一切，似乎比他最初预想的，要有意思得多。也……更值得探究得多。
命运的齿轮，在无人察觉的细微之处，再次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却决定性的咔嗒声响。
苏岑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那轻微的咔嗒声却像惊雷一样在明月心头炸开。她僵坐在新的座位上，手里那张折叠的纸条仿佛有千斤重，烙得她掌心发烫。
周围同学收拾书包的喧闹声、桌椅挪动的摩擦声，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隔着一层厚厚的、令人窒息的膜。她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残留的、属于苏岑的雪松皂角气息，这味道如今无处不在，将她紧紧包裹，如同一个无形的囚笼。
正前方的座位空着，却又无比充满存在感，提醒着她每一次抬头都会看到的景象。
“明月！发什么呆呢？”宋甜欢快的声音插了进来，她已经迅速和新同桌苏岑简单交流过，此刻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新座位感觉怎么样？哇，苏岑坐过的座位哦，说不定沾了学霸之气呢！”
明月猛地回神，像是被窥破了什么秘密，手忙脚乱地将纸条塞进笔袋最底层，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没什么感觉。”她低声说着，快速地将最后几本书扫进书包。
“哎呀，别这么冷淡嘛。”宋甜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挤眉弄眼，“说起来，老师这个安排……嘿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苏岑居然主动跟老师建议说坐前面更方便问问题，跟同学交流，然后老师就顺势把你调到他后面了。看来学霸也很认可你的实力嘛！”
苏岑主动建议？
明月动作猛地一滞，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不是巧合？是他？
为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捉弄她？观察她？还是……那该死的、无法理解的“探究”？
恐慌和一种被操控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她指尖冰凉。
“我不知道。”她生硬地打断宋甜的话，拉上书包拉链，声音冷得像冰，“我先走了。”
不等宋甜反应，她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教室，将那些好奇的、探究的目光统统甩在身后。
回家的路变得格外漫长。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她反复咀嚼着宋甜的话，越想越觉得可怕。苏岑的行为已经完全超出了预知梦的范畴，他像一个突然拥有了自我意识的程序，开始主动改写代码。
而她，就是那个被他盯上的、需要被破解的“BUG”。
晚饭食不知味。奶奶担忧地问她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她只能含糊地点头。
深夜，台灯下，明月盯着那张被展开的纸条。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清晰有力，列着几条关于脚本修改的、确实很有见地的想法，专业又克制，找不到任何一丝逾越的痕迹。
可越是这样，越让她感到不安。
这平静理性的文字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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