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周小兰的儿子,对不对?”
季青的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捅破了那扇紧闭了二十多年的、名为“真相”的铁门。
年轻人——不,现在或许应该称他为周晓——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直强行维持的冷漠和空洞如同冰面般碎裂,露出底下汹涌的痛苦。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让它流下来。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被困野兽般的悲鸣,最终化为一个破碎的音节:
“……是。”
观察室内的陈锐,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周小兰的儿子……他一直以为的复仇,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沉重的身世。
季青坐回到他对面,语气放缓,但目光依旧锐利,引导着他:“周晓,你母亲失踪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或者说,刚刚出生不久,对吗?”
周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命般的疲惫和决绝:“她失踪的时候,刚发现怀了我不久……她谁都没告诉,除了……她以为可以依靠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老谭追问。
周晓惨然一笑,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始叙述那段尘封的往事,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妈走后,我外婆带着我,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外婆身体不好,在我十岁那年就去了。临死前,她把我叫到床边,告诉了我一切……她说,我妈不是自己走的,她是被人害了!就因为她在夜班时,无意中撞破了王明和当时管仓库的张建国,还有保安赵振民,他们三个人合伙偷运厂里的紧俏原料出去卖!”
李爱国作为班组长,可能察觉了但选择了沉默,甚至可能分到了一点好处。而周小兰,成了那个不该出现的目击者。
“王明怕事情败露,花言巧语骗了我妈,说我爸不要我们了(他甚至可能就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说他可以照顾我们……我妈那时候太年轻,太害怕了……”周晓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恨意,“但王明转头就翻了脸,他联合张建国做了伪证,说我妈是跟人跑了。赵振民则‘证明’那晚看到我妈独自离开了厂区……”
一起恶性犯罪,被伪装成了普通的失踪人口案。
“外婆死后,我成了孤儿。我在福利院长大,但我从来没忘记外婆的话,没忘记我妈是怎么死的。”周晓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我拼命学习,锻炼身体,我学格斗,学开锁,学一切能让我复仇的东西……我舅舅(周小军)后来找到我,他和我一样,从未放弃。但他太冲动,他的恨意是烈火,烧起来会把自己也焚毁。”
所以,周晓选择了另一条路。他隐藏在暗处,像一个幽灵,观察着每一个仇人。他利用网络和私下调查,摸清了他们的现状。他甚至可能暗中引导或利用了周小军的复仇执念,让他作为明面上的“审判官”吸引注意。
“那张‘审判通知书’,是你设计的?”季青问。
“是。”周晓承认,“朱砂和鸡血,是为了让他们恐惧,让他们在死前,也尝尝我母亲和我这些年经历的痛苦折磨!他们不配痛快的死!”
他盯着季青,眼中是扭曲的正义感:“我错了吗?他们逍遥法外了三十八年!他们享受着安稳的晚年,而我妈呢?我连她埋在哪里都不知道!法律给过我们什么?什么都没有!”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周晓的控诉,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他的行为是极端且犯罪的,但他的痛苦,真实得令人窒息。
季青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周晓,你的痛苦,我们无法感同身受,但可以理解。你母亲的遭遇,是不公的。但是,你所做的这一切,用恐惧和私刑处决他们,和你所憎恨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你让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杀人犯。”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你母亲如果还活着,她最希望看到的,绝不是你双手沾满鲜血,为她陪葬!她希望你好好活着!”
周晓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已久的哭声终于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那哭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委屈、悲伤和迷失。
真相大白。
动机明确。
凶手归案。
但房间里弥漫的,却没有破案后的轻松,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关于命运、仇恨与法律的复杂悲凉。
季青对旁边的记录员示意,然后对周晓说出了程序性的话:
“周晓,你因涉嫌故意杀人罪(张建国、王明),以及策划、实施针对李爱国、赵振民的谋杀未遂,现在正式逮捕你。你有权委托辩护人……”
在宣读权利的同时,季青看着这个年轻的、被仇恨彻底毁掉的人生,心中默然。
一个跨越了三十八年的悲剧,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画上了句号。正义以扭曲的方式得以伸张,但留下的,只有满目疮痍和几个破碎的家庭。
(第八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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