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正月十五。
寨子里热闹的一如过年。
一大早,糯米甜酒就被一坛一坛搬出来。
寨子外鹅卵石铺就的广场上,有人在跳铜鼓。
芦笙、木鼓 和口弦的声音此起彼伏。
年轻男女集中在开阔山坡的游方场上,以歌传情。
宗慕青总在城市里过年,第一次参与这样朴实的热闹和仪式感。
处处都是欢歌笑语,陌生人见面也会愉快的问候。
“旁边寨子在斗黄牛,姐姐要不要去看?”博斗早早又来叫她们。
“好呀!”周安桐这次答应的很痛快。
一路上家家户户都在喜庆的忙碌,甚至带着虔诚。
“你去年在九宁,过年有这么热闹吗?”周安桐边走边问。
“那肯定没有,至少没有杀猪斗牛这个环节。”宗慕青笑了。
周安桐也笑了:“那你除夕怎么过的?”
“……去九宁寺烧了个香。”宗慕青实话实说。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正月初一,是方南萱的生日。
每一年的这一天,她们的内心都无法平静。
不在了的人,似乎应该过的是忌日,而不是生日。
但是方南萱的忌日,更为特殊,更加无法触碰。
周安桐默默走着,思绪因方南萱飞远,又终于还是收了回来,先开口了。
“慕青,你和叶华卿……”
“姐姐姐姐,快走!不光有斗牛,还有赛马呢!”
博斗兴冲冲过来挽住她们俩的手臂,一起往人群里挤进去。
周安桐已经鼓起的勇气,又被人声鼎沸淹没。
晚上,游客和寨子里的原住民们都集中在长桌前吃饭喝酒,各种青菜和鸡肉鸭肉摆的很满。
鸡鸭的心和肝依照礼节被分给客人。
这是苗寨待客的最高礼仪。
周安桐从小就不吃动物内脏,为难的看着盘子里的鸡肝鸭胗。
宗慕青不动声色,夹到自己盘里,都替她吃掉了。
很多游客都是第一次在这样原生态的氛围里过年,原住民也对于外来的人有几分好奇和新鲜感,愈发好客。
气氛逐渐随着酒意被推高,篝火点起来,人群围成一圈唱唱跳跳。
宗慕青和周安桐被人们的热情感染,都喝了不少米酒。
这个环境下喝酒,没有平日的礼仪客套、城府算计,完全遵循本心。
“慕青,我看那篝火怎么那么像魏薇呢?乍乍乎乎的。”
周安桐有点醉了,憨憨说着醉话。
宗慕青笑了。
“要不咱们一盆水给她灭了。”宗慕青逗她。
周安桐一下子坐直了,想了几秒站起来。
“走!”
说着真要去找水。
“哎!”宗慕青赶快把她拉住。
周安桐晃晃悠悠,把宗慕青带倒了。
幸好地上铺着一层干草垫,两个人干脆坐在地上,靠着桌子不起来了。
“慕青,你说方南萱那混蛋投胎了没有?”
周安桐看着夜幕上散落的点点繁星,含着醉意问。
“估计该学平面几何了吧。”
宗慕青也抬头看着漫天星空,说不清是遗憾还是伤怀。
“平面几何……”周安桐喃喃念了一句,笑了起来。
“那傻子最怕的就是几何,她说三角形是世界上最大的阴谋。”
“她还说圆形是撒旦的报复呢。”宗慕青也笑了。
“方南萱啊,真是个哲学天才。”
周安桐笑着,眼眶红了。
“谁说不是呢,魏薇说她的脑袋里除了脑细胞,什么都有。”
两个人都笑着,心里却都压着苦涩。
“慕青,叶华卿那家伙很喜欢你啊。”
周安桐满含酸楚,还是开了口。
“……嗯。”
宗慕青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不知道怎么说能让她不难过。
“他啊,也是个疯的,比许连希有过之无不及。”
周安桐无奈的笑了一下:“话都给他讲到那个地步了,就是听不进去,死不放手。”
宗慕青叹了口气。
“你呢?你喜欢他吗?”
周安桐终于艰难的问出了这一句。
她明白其实她不该问。
问了,就是把自己的心意完全暴露在宗慕青面前。
虽然宗慕青什么都知道,但是不说破,就永远不会打破那微妙的平衡。
周安桐当年在芜青三中,是出了名的傲娇美人。
艺术家后代,潮清资本圈公主,有钱任性。
毒舌的方南萱整天调侃她,经常气得公主花容失色。
方南萱气完又哄,哄了再气。
一对冤家日久生情,成了一对。
方南萱走后,周安桐崩溃了。
最痛苦的时候,都是宗慕青在身边安慰陪伴。
她知道宗慕青那时候也很痛苦,身上还带着伤。
但是宗慕青太强大了,其实她年龄比其他人都小,却接纳了周安桐所有的负面情绪。
宗慕青和方南萱在一起的五年,是她的人格成长期,她的身上难免带着方南萱的很多影子。
宗慕青是周安桐的精神寄托,是她对方南萱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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