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朱笔落下时,墨迹在明黄的圣旨上晕开一小团。徽宗盯着“太傅”二字,指尖在御案上轻轻叩着,案头的青铜熏炉里,龙涎香燃得正旺,却驱不散他心头的滞涩。
三日前,李若水的血书依然静静地摊在案几之上,仿佛还散发着那股浓烈的血腥味。这血书并非寻常之物,而是汴河口伤兵们用自己的指血写成的请愿书。每一个字都像是被鲜血浸染过一般,鲜红刺目,令人触目惊心。
这些伤兵们在请愿书中详细描述了赵宸将军的英勇事迹。他们诉说着赵宸如何身先士卒,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毫不畏惧敌人的刀剑。更让人感动的是,赵宸竟然将御赐的黄金熔化,用来治疗伤兵们的伤势。
当时,李若水读到这些文字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热血。他激动地拍着案头,赞叹道:“赵将军忠勇可嘉!”然而,如今当他再次想起这封血书时,却突然觉得那些血字如同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这个皇帝,透露出一种无声的逼问。
这些眼睛似乎在质问他,作为一国之君,他是否真的了解自己的臣民?是否真的关心那些为国家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赵宸将军的行为无疑是对他的一种讽刺,让他意识到自己在某些方面的失职。
“陛下圣明。”蔡京在旁躬身,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顺,“太傅位列三公,是文臣极致,赵将军从文,既能彰显陛下隆恩,又能辅佐中枢,实乃两全之策。”
徽宗没接话,只是让内侍将圣旨递下去。他想起赵宸披甲执锐的模样,那身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比中枢这些文臣的锦袍更让他安心。可童贯在耳边念叨的“兵权旁落”“功高盖主”,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
圣旨传到赵宸营中时,他正在给伤兵换药。卫十三捧着圣旨冲进来,粗布战袍上还沾着草药汁,看到“兵权移交”四个字,当即红了眼,酒碗砸在青石地上,碎成星点。
“将军!这是明摆着削您的权!”卫十三的拳头攥得发白,指节抵着地面的碎瓷,“那些官老爷在京城暖阁里喝茶,凭什么摘咱们用命换来的功劳?末将这就带弟兄们去宫门外请愿!”
帐内的伤兵们也炸了锅,断了胳膊的老卒挣扎着要起身,断了腿的校尉骂骂咧咧,药碗翻倒在地,黑褐色的药汁在泥地上漫开,像一滩未干的血。
赵宸按住卫十三的肩,掌心的老茧磨得对方一僵。他拆开圣旨,目光扫过“入中枢参政”几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笑意却没到眼底。他想起汴河口的冰碴子,想起弟兄们冻裂的手,想起那些永远留在河底的年轻面孔——他们要的从不是三公之位,只是一句公道,一口饱饭。
“都安静。”赵宸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帐内的嘈杂。他将圣旨折好,塞进怀里,拿起桌上的伤药继续给老卒包扎,“圣命难违。卫十三,点五十亲兵,随我入城。”
“将军!”卫十三急得跺脚。
“去吧。”赵宸低头系紧绷带,指尖触到老卒腿上狰狞的伤疤,那是上个月在河口被流矢划的,“京里的路,总要有人走一趟。”
帐外的风卷着雪沫子进来,吹得烛火摇晃。赵宸望着帐外漫天风雪,忽然想起出征前,母亲塞给他的平安符,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他知道,这一去,京城的暖阁里,或许比汴河口的冰面更冷。
而紫宸殿内,徽宗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忽然觉得那雪落在地上,像极了方才被卫十三砸碎的瓷片,闪着冷光,硌得人心头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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