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将翻涌的焦灼与焚心的怒火压至灵魂深处,凌云深知此刻守在昏迷的黄舞蝶榻前,除了徒增焦虑,更可能干扰赵雨的悉心照料。
他闭上眼,深深吸入一口带着塞外寒凉与血腥味的空气,再睁开时,眸中那片惊涛骇浪已被强行冰封,恢复了惯有的、如同幽深寒潭般的冷静与锐利。他必须去面对这场祸乱的直接源头——于夫罗。
关押于夫罗的地方,是鸡鹿塞内一间特意挑选的、最为坚固阴冷的石室。
厚重的石门隔绝了外界大部分光线与声响,只有墙壁上插着的两支松明火把,投下摇曳昏黄的光晕,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典韦如同亘古便矗立在此的青铜铁塔,手持那双血迹未干的玄铁短戟,矗立在石室中央,浑身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凶煞之气,让本就惊魂未定的于夫罗如同置身于猛虎巢穴,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瑟瑟发抖,坐立难安。
“吱呀——”
沉重的石门被推开,凌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门外透入的短暂天光,身影显得异常高大。他缓步走入,脚步声在空旷的石室内清晰回响。
于夫罗如同被踩到尾巴的野狗般猛地抬起头。
当他的目光触及凌云那张面无表情、仿佛覆盖着一层寒霜,却又在眼底深处隐现着毁灭风暴的脸庞时,他肥胖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脸上瞬间堆满了近乎谄媚的恐惧,昔日匈奴单于的威风荡然无存。
他手忙脚乱地想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行礼,却被典韦一声从鼻腔里发出的、充满不屑与杀意的冷哼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又“噗通”一声瘫坐回去,狼狈不堪。
“凌……凌将军……饶命!饶命啊!” 于夫罗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误会!这是天大的误会!那……那该死的刺客,绝非本单于所指使!苍天可鉴!本单于是抱着万分诚意前来与将军和谈的!绝无二心啊!”
他几乎是匍匐着向前蹭了半步,伸出颤抖的双手,试图去抓凌云的袍角以示哀求。
凌云只是冷冷地俯视着他,如同在看一只在陷阱中挣扎的猎物,没有立即斥责,也没有动手,但这种无声的平静,反而带来了更沉重的压力。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心悸:“哦?那你倒是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夫罗此刻的脑子转得比草原上的骏马还快,生死悬于一线,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兄弟情谊、部落大义?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将所有污水泼向远方的刘豹:“是刘豹!一定是左贤王刘豹那个狼子野心的叛徒!他觊觎单于之位已久,早已按捺不住!”
“定是他早已将死士安插在我身边,伺机行刺将军!他这是要一石二鸟,既害了将军,又能将这弑杀汉将的滔天罪责嫁祸于我,引发将军怒火与我部死战!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趁机整合各部,登顶大位!”
“将军!凌将军!您英明神武,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他声泪俱下,捶胸顿足,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无辜受害、被兄弟背叛的可怜虫,演技堪称精湛。
凌云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声嘶力竭的表演,对于夫罗这番急于撇清关系的说辞,他心中自有判断,并未全信。
但此刻,深究那隐藏在幕后的真正黑手并非当务之急。他需要为朔方被蹂躏的疆土,为城头洒热血的将士,更为此刻躺在病榻上生死未卜的黄舞蝶,先讨回一笔实实在在的、血淋淋的代价!
“是不是刘豹,我自会查明。” 凌云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像冰冷的铁锥,一下下凿在于夫罗紧绷的神经上。
“但此次,你亲率大军,悍然犯我疆界,围攻我关隘,致使我将士血染城头,伤亡惨重!更累得我麾下爱将,为护我而身中剧毒,如今重伤濒死……这笔血债,必须先与你清算!”
他向前踏出一步,靴底敲击在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目光如两把出鞘的绝世寒刃,死死钉在于夫罗惨白的脸上,一字一顿,声音如同从九幽之下传来:“赔偿。这是你此次入侵朔方,必须用血肉来偿还的代价。”
于夫罗一听只是要钱要物,并非立刻索命,那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落下了一半,只要命能保住,其他都好说!他忙不迭地点头,如同捣蒜:“将军请讲!只要本单于能做到,一定照办!一定倾其所有赔偿将军损失!”
凌云早已在心中计算清楚,冷声开口,每一个数字都如同冰冷的箭矢,射向于夫罗:“战马,三千匹!健牛,一千头!肥羊,五千只!记住,这仅仅是你此次入侵朔方,需要支付的赔款!”
“半个月内,我必须在我指定的地点,看到这些牲畜!少一匹,迟一日……” 他话音微微一顿,眼中那压抑的杀机如同实质般迸射出来,室内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我就砍你一根手指!十指砍完,便砍你的脚趾!若到最后期限还未凑齐,我便砍下你的头颅,悬于鸡鹿塞旗杆之上,让你部族子民,好好看看入侵者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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