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达,出征在即,肃杀的军令如同北地未散的寒流,在朔方、五原两郡的每一个角落回荡。
军营之中,尽是兵甲碰撞的铿锵之声、战马不安的嘶鸣与纷沓的马蹄声,还有军官们粗犷有力的号令,交织成一曲紧张而充满力量的战前序曲。
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铁锈与尘土混合的特殊气息,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远行与征战。
然而,在这片整体紧绷、蓄势待发的氛围中,郡守府的后院,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弥漫着一种难以化开的、细腻而深沉的离愁别绪。
夜色深沉如墨,室内仅靠几盏青铜油灯摇曳的光芒驱散黑暗。
甄姜静静地依偎在凌云怀中,螓首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倾听着那沉稳的心跳。
她极力强忍着,不让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滑落,但那微微泛红的眼角,以及下意识紧紧攥住他胸前衣襟、指节都有些发白的纤手,已将她内心翻涌的担忧、不安与万般不舍暴露无遗。
她原本纤细的腰身如今已明显隆起,宽松的衣裙也难以完全遮掩那孕育着新生命的弧度,那里是他们未出世的孩儿,是两人爱情的结晶,也是此刻她心中最深的牵挂。
“夫君……”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打破了夜的寂静,“此去战场,千里之遥,刀剑无眼,烽火连天,妾身……妾身实在放心不下。”
“你定要万事小心,保重自己,平安归来。”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庞,那双平日里清澈明亮的眸子此刻盛满了忧虑,“我和孩儿,就在这里,日日盼着你,等你回来。”
凌云心中亦是柔情百转,更夹杂着对妻子深深的愧疚。
她身怀六甲,正是最需要丈夫体贴陪伴、共同期待新生命降临的时候,自己却要在这关键时刻远赴凶险未卜的战场。
他收拢手臂,将怀中人儿拥得更紧些,另一只手则极其轻柔地、带着无限珍视地覆在她隆起的腹部,仿佛能透过衣料,感受到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悸动。
他的语气无比坚定,又充满了化不开的温柔:“姜儿,放宽心。我向你保证,无论如何,我都必定会完好无损地回来,亲眼看着我们的孩儿出世,听他唤我第一声父亲。”
“幽州黄巾,看似声势浩大,在我眼中,不过是疥癣之疾,跳梁小丑,你夫君我什么大风大浪不曾见过?为了你,为了我们即将出生的孩子,我也绝不会让自己涉足真正的绝境,打那些无把握之仗。”
他顿了顿,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甚至带上了一丝玩笑的意味:“待我凯旋而归,说不定还能给咱们的孩儿,带些幽州当地的稀罕物事,当作见面礼呢。”
话虽说得轻松,但战争的残酷与不确定性,两人心知肚明。这一夜,红烛默默垂泪,夫妻二人相拥低语,有说不完的细细叮嘱,道不尽的千般牵挂,万种柔情,时间在彼此的呼吸与心跳中缓缓流逝,直至东方渐白,晨光熹微。
翌日,凌云强压下心中的儿女情长,又特意抽空,前往恩师蔡邕的府上辞行。
听闻爱徒即将率军远征,奔赴那杀机四伏的中原战场,蔡邕抚着花白的长须,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眉宇间刻满了忧色与凝重。
“云儿,黄巾之乱,绝非寻常流寇可比。其势如潮,其众如蚁,更兼妖言惑众,士气诡异。战场之上,绝非你在朔方应对匈奴那般单纯,更是瞬息万变,诡谲莫测,绝非纸上谈兵可比。”
“你虽素有韬略,勇毅过人,亦需谨记古训‘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此去,凡事当以保全自身、爱惜士卒性命为上,稳扎稳打,切不可因年少气盛而贪功冒进,致有倾覆之危啊!”
老先生言语恳切,字字句句都饱含着师长对晚辈最真挚的关怀与最深切的担忧。
侍立在一旁的蔡琰(文姬),此刻更是俏脸发白,失了往日那份沉静书卷气。
她强忍着眼眶中不断汇聚的水汽,默默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自己亲手誊抄、纸页间还夹杂着许多娟秀小字注解的《孙子兵法》,快步走到凌云面前,塞到他手中,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师兄,此书……或能于军旅途中,聊作参考,解些烦闷。望你……旗开得胜,扫荡妖氛,早日……平安归来。”
她那欲言又止的复杂情愫,那深藏眼底的牵挂与忧虑,尽在这简短的言语和那本带着墨香与体温的兵书之中。
凌云郑重地接过这份沉甸甸的心意,心中暖流涌动,更有一种责任感的沉重。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对着恩师蔡邕深深一揖,语气恭敬而坚定:“老师的谆谆教诲,弟子定当铭记于心,时刻不敢或忘。此去定然步步为营,谨慎行事,绝不辜负老师与师妹的殷切厚望。”
他直起身,目光诚恳,趁机提出心中酝酿已久的请求:“老师您学贯古今,交游广阔,门生故旧遍及天下,皆一时之俊杰。如今弟子开府建牙,幕府初立,事务日渐繁杂,尤缺擅长文书案牍、精通朝廷典章制度、乃至能参赞军机谋略的贤能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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