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范俊武罕见地有些心神不宁。邵峰的“战略分析”像颗种子,在他心里生了根。他几次拿起手机,点开和江诗韵的对话框,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始终没能发出那条“约谈”信息。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怯场。这种情绪对他而言极其陌生。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四的晚上。范俊武因为白天训练时思绪不集中,被秦教练额外加了练,回到宿舍时已是夜深人静。邵峰早已鼾声如雷。他毫无睡意,心里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烦躁,索性换上跑鞋,再次出门夜跑。
秋意渐浓,晚风带着沁人的凉意。他漫无目的地跑着,不知不觉,竟跑到了艺术学院大楼附近。楼里大多教室已经熄灯,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大概是还有学生在熬夜用功。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目光被大楼侧面那间熟悉的舞蹈排练厅窗口吸引——那里还亮着温暖的灯光。
鬼使神差地,他放轻脚步,靠近了些。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诗韵独自一人在空旷的排练厅里。她没有放音乐,只是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着几个连续的旋转和跳跃动作。她的表情专注而认真,额头上闪着细密的汗珠,显然已经练习了很长时间。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晕,每一个动作都美得像一幅流动的剪影。
范俊武靠在窗外一棵大树的阴影里,静静地望着她。心中的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下来。他看着她一次次起跳,一次次旋转,偶尔因为一个动作不够完美而微微蹙眉,然后不厌其烦地重来。那种对极致的追求和专注,让他想起了自己在散打台上一次次挥拳的模样。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产生如此复杂的情绪。因为他们骨子里,其实是同一种人——都对某件事物抱有近乎执拗的热爱和坚持。
就在这时,江诗韵似乎因为体力消耗过大,在一次落地时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范俊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差点就要冲进去。
但江诗韵很快用手撑住了地板,稳住了身体。她坐在地板上,微微喘息着,抬起手臂擦了擦额角的汗。月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有些疲惫和脆弱。
范俊武看着她孤单的身影,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邵峰的话、父亲的警告、家族的阴影……在这一刻,仿佛都变得不再重要。他只知道,他不想再看到她一个人这么辛苦,不想再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和她冷战。
他深吸一口气,从树影里走了出来,轻轻敲了敲排练厅的玻璃窗。
突然的声响让江诗韵吓了一跳,她警惕地转过头。当看清窗外站着的是范俊武时,她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随即迅速被戒备和疑惑取代。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过来,打开了窗户。
“你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语气疏离。
夜晚的凉风趁机涌入温暖的排练厅。范俊武看着她被汗水沾湿的鬓角,和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原本打好的腹稿瞬间忘得一干二净。他张了张嘴,最后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我……路过。看到灯还亮着。”
江诗韵“哦”了一声,没再说话,显然不相信他这个拙劣的借口。气氛再次陷入尴尬。
范俊武急得手心冒汗。他瞥见窗台边落着几片金黄的银杏叶,灵机一动,弯腰捡起一片最大最完整的叶子,递到江诗韵面前。动作笨拙得像个第一次送礼物给心仪女孩的毛头小子。
“这个……给你。”他的声音有些发紧,耳根在夜色中悄悄红了。
江诗韵愣住了,看着他手中那片脉络清晰、像把小扇子似的银杏叶,又看看他一脸紧张又故作镇定的样子,心里的冰封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敲开了一道裂缝。这算……什么?
“范俊武,”她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你到底想说什么?”
范俊武看着她终于不再那么冰冷的眼神,鼓足了勇气,目光直视着她,一字一句,说得异常缓慢而清晰:
“江诗韵,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说话冲,有时候还很混蛋。那些论坛上的话,还有……我家里可能有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或者让你为难了……我道歉。”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继续道:“但是,合作节目也好,别的什么也好,我对你……没有恶意。我也不觉得你……像他们说的那样。”
他的词汇贫乏,表达得磕磕绊绊,但眼神里的真诚却不容置疑。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软化了他平日的凌厉,竟显出几分难得的笨拙和温柔。
江诗韵静静地听着,握着银杏叶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看着眼前这个与她认知中截然不同的范俊武,看着他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困惑、酸涩,仿佛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却又奇异地被抚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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